第壹小說 > 鐘馗叫我好侄兒 > 第六十章 原來我是書中人
  鐘生走得累了,抬頭見路邊有處茶攤。

  這是很尋常的一處歇腳茶攤,來往都是行人、商販,身上風塵仆仆。

  用的是零散碎茶,茶湯褐黃,入口淳苦,提神解乏。

  人均一個大錢的消費,包管能喝個水飽。

  若是肚子餓了,手頭又有幾個閑錢,可以向店家買些大餅充饑。

  不是什么好東西,大餅是雜糧面,再加上一碗加了鹽巴的野菜湯,吃得渾身發燙。

  亂世之中能有這么飽腹一頓,也是享福了。

  鐘生入座時,茶攤已坐滿大半人,南來的北往的都有。

  有河南口音的行人往外走,意在在躲避兵災。

  也有外地客商,馱運貨物進入河南,趁著亂世售賣高價。

  或為性命、或為名利,天下人熙熙攘攘、來來往往,亂世中自有這么一副景象。

  “哎,有猴兒,快來耍兩段。”

  有茶客看到鐘生背后的猿猴,招呼著他耍一耍。

  鐘生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耍猴的。

  剛才吆喝的人,卻被同伴拉住,指著鐘生腰間佩劍,表示不能招惹。

  鐘生點了碗茶,猿猴還興沖沖要分潤,結果用爪尖沾了點,苦得臉都皺巴了。

  入口茶水,苦是真苦,但隨即一口清涼順著食道上來,身上的饑乏都削減許多。

  “給你的。”

  鐘生從懷中,掏出幾枚果子,丟給猿猴。

  猿猴蹲在桌旁,專心剝弄起來。

  小毛驢不用捆,站在茶攤外,專心盯著路旁草叢中一只蝴蝶。

  休息的時候,最適合談天說地。

  鐘生靜靜坐著,聽來往行人交談。

  “要說咱們這塊地方,俗稱河洛,什么意思呢?”

  “自古以來,洛陽地區,多為河南治所。因此取河南、洛陽分別一字,代指中原地帶。”

  鐘生點頭,明白了,后來的江蘇,也是這么來的。

  “河洛平原,中原腹心地區,四戰之地。”

  “天下平定,先從河洛起始,這回唐國和鄭國大戰,是角逐天下的一處重要棋眼。”

  鐘生聽到這里,吃驚看向說話的人,有這般見識的,可不像是普通人。

  突然,旁邊有茶客鼓噪起來。

  “說書的,誰愛聽這些,你給說兩段最近興起的評書。”

  原來是說書的,難怪這么能侃,人家就是靠嘴皮子吃飯。

  “各位想聽什么,崔書生義釋奴仆?李道士壇中撈月?憫和尚荒廟渡冤,亦或是新近從關中傳來的,鐘郎君墳前撕鬼?”

  說書人接連說了幾個,或許周圍茶客都聽慣了,紛紛搖頭。

  等到最后一個,鐘郎君墳前撕鬼時,突然來了興趣。

  “這段沒聽過!”

  說書人解釋道,原來是關中軍民轉運輜重入河南,隨著口口傳頌而來。

  “就講這個!”

  有人照單點菜,說書人就開始講起來,只聽得響木一拍,四下寂靜。

  鐘生表情有些古怪,怎么聽都像是……

  果不其然,隨著說書人娓娓道來,人物他熟,情節他也熟。

  唯獨是……

  那位父母雙亡、從小有情有義,孝敬家中長輩的鐘郎君,和他本人全不相干。

  “好,好,精彩!”

  故事高潮階段,聚集在墳前撕鬼這一段,說書人技藝高超,硬是靠著水文,將這一段說得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陰鬼作亂時鬼氣森森,眾人束手無策,眼看著吉時將過的焦灼急迫。

  眾人心懸到半空,瞬間情緒拉滿,似乎僅有一根弦繃緊。

  “但見鐘郎君眼冒金光,把手按住一鬼,大喝道……”

  響木一拍,說書人口中講書,鐘郎君已撕了惡鬼,血灑墳頭。

  這一刻,暢快淋漓的痛快感,席卷一眾茶客心頭。

  茶攤當即掌聲如雷,叫好聲不斷。

  有些聽得熱血沸騰的,立刻掏出銅錢打賞,

  鐘生目瞪口呆,作為主角,當時情況可沒這么復雜。

  無非就是雙手捉住,然后往兩邊一分,就撕開陰鬼。

  還是你們這行會水文!

  說書人朝著四方拱手,身后走出一小童,端著木案就來各桌收錢。

  “三枚、五枚,一枚……”

  小童嘴里低聲念叨著,走到鐘生面前,突然停住了。

  桌上放著一枚指甲蓋大的金粒子。

  小童翻個白眼,“客官,貴重財物請收好,這里人流復雜,被偷了你沒處哭去。”

  “賞你了。”

  鐘生抬抬手,周圍目光看來,都瞬間安靜下來。

  別看金粒子小,份量可不輕,許多人一年忙到頭,都攢不下同等的財物。

  小童再次確認,“賞給我家師父的?”

  鐘生點頭。

  下一刻,小童聲音直沖云霄,“謝大爺賞錢。”

  他忙不迭搶過金粒子,回到說書人身邊。

  說書人和小童竊竊私語,還用后槽牙咬了兩下,確定是真金。

  “謝賞,您下一段想聽什么?

  說書人笑容可掬,朝鐘生方向行禮。

  按照當地聽書的規矩,一段講罷,打賞最豐厚的茶客,可以任選一段,其他人不愛聽也得受著。

  “剛才那段,再給他們講三遍,不,十遍。”

  鐘生喝完茶湯起身,起身招呼小毛驢、猿猴離去。

  眾人面面相覷,還真是個怪人。

  “猴子,還有驢子,咱也不是好面子的。”

  “但架不住,人家說得太精彩了。”

  路上,鐘生不斷念叨,小毛驢只顧著舔鼻尖,猴子無聊給它捉虱子。

  “話說,我和二叔斗鬼王,若能編成端段子,肯定更精彩。”

  鐘生思來想去,有些好奇崔書生、李道士還有憫和尚,到底什么來頭,居然能和他并列。

  聽茶客的反應,似乎這幾人的事跡,早已流傳甚廣,連說話人的段子都不新鮮了。

  他心里還有些小激動,沒想到自己能成為評書中的主角。

  鐘生早年在家鄉打架斗毆,就是為了揚名立萬。

  當年少年心性,總以為自己蓋世無雙,注定要名揚天下。

  “嗯,下個茶攤,咱們還要點鐘郎君撕鬼這一段。”

  鐘生重點強調,“倒不是虛榮,而是我愛聽。”

  啪嗒一聲脆響。

  猿猴瓜子用力,捏碎一個大虱子,似乎也被聲音嚇住了,表情有些驚愕。

  小毛驢露出舒暢的神情,眉眼嘚瑟,就差趴在地上呻吟了。

  “太臟了,先找個地方給你洗個澡。”

  鐘生一拍消小毛驢腦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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