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正賢拉亮電燈,把沈瓷的棉襖、棉褲拿過來替她穿上,棉襖外面又披了件狍皮大衣,頭上戴著狐貍毛的帽子,脖子上圍了個兔毛圍巾,腳上穿著皮棉靴。
給沈瓷穿戴好,又快速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開始準備別的東西。
沈瓷已經提前收拾好一個包袱,里面裝著嬰兒用的東西,俞正賢把包袱綁到身上,又卷起沈瓷的被褥捆好放在床上:
“你先在屋里等著別動,我去趕輛爬犁過來接你!”
俞正賢急急忙忙出去。
外面天色似乎又亮了一些,雪白的大地映著一片冰冷的白光。
空中雪花紛飛,還在下著。
俞正賢先踩著雪來到女宿舍,還沒到宿舍就扯開嗓門兒喊:
“老張,老張,我媳婦兒要生了,我帶我媳婦兒去趟場部,食堂的活你看著安排,聽到沒?”
不等女宿舍里有回應,俞正賢又轉身跑走了。
女宿舍里的老張睡夢中聽到有人喊自己,還以為做夢,翻過身又睡去了。
等意識到可能不是做夢時,趕緊爬起來朝外面張望,外面一片平靜,一個人也沒有,但是雪地里留下了兩行清晰的腳印。
俞正賢到女宿舍外喊完話,又抓緊到山腳下的倉庫里牽了匹馬,拉出一輛馬爬犁,套上馬爬犁,趕著爬犁往上走了一段,到了比較陡峭的地方,把馬拴在路邊的樹上,又一路跑回小木屋。
到了小木屋,沈瓷還在里面等著:
“咱們走吧,馬爬犁在外面。”
他把被褥背在背上,兩手扶住沈瓷,顧不得關燈,鎖上房門朝山腳下趕。
雪天地很滑,又是下坡路,他們走的很小心,俞正賢特地找了根棍子讓沈瓷拄著,防止摔倒。
狗子黑豆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也從食堂那邊飛奔過來,跟在兩人旁邊。
俞正賢訓斥狗子:
“黑豆,你留下來看著食堂!”
“汪汪!”
狗子叫了兩聲,仍然跟著。
俞正賢見趕不走,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就讓狗子跟著。
兩個人腳步艱難地來到拴爬犁的地方,俞正賢把沈瓷小心地扶到爬犁上坐著,又把被褥打開,裹在沈瓷身上:
“你坐好了,咱們這就去場部,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
“你慢點趕,看著路,不要顛著我。”
“我知道。”
把沈瓷安頓好了,俞正賢才解開韁繩,坐上了爬犁,在風雪中、在黎明時分朝幾十里外的場部趕去。
爬犁在冰面上穩穩當當的前行,狗子在旁邊亦步亦趨地緊跟著。
零下三十度的天氣里,刺骨的寒風裹著雪花吹打在臉上,凍的人渾身哆嗦,俞正賢不停回頭問:
“媳婦兒,你怎么樣了,能不能堅持的住?”
被褥里傳來顫抖的回答:
“我沒事。”
但是聲音里明顯帶著一絲痛苦。
俞正賢又急,又不敢太快,還怕雪地里遇見狼,這一路心驚膽戰的。
終于走完漫長無比的一段路,來到二分場場部時,天已大亮。
俞正賢遠遠看見雪地里起伏的房屋時,高興地大喊:
“咱們快到了,媳婦兒,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到了!”
場部大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趕到了。
爬犁來到衛生室門口,俞正賢心里懸著的石頭總算稍微落了回去,他起身下了爬犁,把馬拴在門口的木頭樁子上,回頭看見被褥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花。
沈瓷松開被褥,從雪下露了出來,整張臉凍的發紫,嘴唇上下顫抖,眼睫毛上結了一層冰霜。
俞正賢心疼不已,上前掀開被褥說道:
“到了,終于到了。”
他扶住沈瓷進了衛生室,從冰天雪地的野外一下進入溫暖的室內,就像走進春天一樣:
“衛生員呢,我媳婦兒要生了,快幫我看看!”
里面三個衛生員趕忙過來,看著身上滿是冰霜的兩個人,一個女衛生員說:
“跟我來吧。”
俞正賢把沈瓷扶到里面一間屋內,讓沈瓷躺在上面,而后就把俞正賢趕了出去。
俞正賢不放心地問:
“我媳婦兒沒事吧,沒事吧?”
衛生員不耐煩地說:
“有沒有事我得檢查了才知道,你別著急啊。”
“那,我能干點什么,我能干點什么?”
“你什么都干不了,到外面等著就行了,生下來你過來抱孩子。”
俞正賢很是無奈地被攔在外面,焦急地等著,仔細聽著里面的談話。
衛生員問:
“多久開始有反應的?”
“大概下半夜。”
“來,躺著,脫褲子檢查。”
窸窸窣窣過了一陣,衛生員又說:
“今天上午肯定能生出來,別慌,該吃吃,該喝喝,攢點力氣。”
俞正賢聽到這話,才想起來一早上慌慌張張往這趕,兩人連口水都沒喝。
可是來的時候光顧著帶被褥和孩子的東西了,把吃飯的東西給忘的一干二凈。
他朝里面說:
“媳婦兒,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他來到外面,看見馬爬犁還拴在外面,被褥也在上面,他先把被褥上的雪抖落下來,把被褥送到里面讓沈瓷蓋著。
然后把馬爬犁趕到場院存放,而后到代銷店買了飯盒桃酥還有勺子。
東西買回來,在飯盒里倒了熱水,拿了兩片桃酥放到水里泡著讓沈瓷吃。
沈瓷凍僵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不過腮幫子上仍然有兩片青紫。
她勉強吃了兩片桃酥。
俞正賢見她吃了東西,這一路緊張的心情,終于有所緩解。
等安頓好沈瓷,俞正賢想起來還是打個電話向家里求救吧,別的事情他能一個人處理,但是媳婦兒生孩子,他確實心里很沒底,很想找個人幫忙。
想來想去,也只能向家里人求救了。
雖然爹媽不認他這個兒子,但是,孫子不能不認吧?
俞正賢來到王場長辦公室,央求王場長給周自衡辦公室打個電話。
王場長聽說給周自衡打的,很警惕地問他打電話干什么,俞正賢說了實話,說他媳婦兒要生了,請周場長給傳個話。
王場長也聽說了這兩口子好像跟周場長有點交情,就幫忙打了電話。
電話打通,王場長畢恭畢敬地對電話里說:
“周場長,林場的俞正賢有事找你,接不接?”
“讓他接。”
王場長聽到命令,把話筒遞給俞正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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