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
“你這小丫頭,來也不提前知會我,我這園子里啥都沒備,今兒午膳你就陪我吃幾碗咸菜小米粥,可別嫌棄。”
南山先生知道謝錦云到沈園來了,親自從倚虹亭出來接她,滿眼寵溺的說道。
謝錦云輕笑了一聲:“我又不是沒嘗過山珍海味,難不成跑到你的園子來,就為了幾口吃的,瞧把我出息的。”
南山先生“哈哈”大笑了幾聲。
站在一旁的衛氏卻十分拘謹,生怕說錯一句話,便不敢多嘴多言。
“對了,這位是……”南山先生看向衛氏。
衛氏趕緊向南山先生行禮一拜,宋哲言則是從容的作揖一禮。
謝錦云說:“這是我二嬸,你的得意弟子的親祖母。”
“宋門三將可是你的兒子?”七年前西關一戰,衛氏的三個兒子以肉身之軀抵御萬敵,不曾退縮,被世人封為宋門三將。
衛氏輕輕點頭,低聲回道:“回先生話,那三個犬子正是我這婦人所出。”
南山先生撫須點頭,然后低頭看衛氏身旁的宋哲言:“宋家世代忠骨,難怪這小子心有抱負,理想遠大,目光長遠。”
“夫人能生出宋門三將做護國盾,是燕京百姓之幸。”
“我能遇這小子,是我與他之緣,今生我與他有師生情分。”
“你且放寬心,他行的正、坐的端、走正道,將來也必定成國之大器。”
衛氏本不想在南山先生面前失禮,卻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聲音哽咽的說:“多,多謝南山先生指點,我突然茅塞頓開。”
她抬頭看向謝錦云:“我先前還為難錦兒,讓她幫我尋一尋我那幾個兒子,盼著他們也能像我侄兒一般,死而復生。”
“可我總是往后看,卻看不到前路,困在了死局里,寡郁成傷,影響了哲言。”
謝錦云上前,輕輕撫了撫衛氏的背。
“人死不能復生,這世間,能夠在戰亂中死而復生之人,只有兩種人。”南山先生雙手負背,認真為衛氏解答,有意開導衛氏。
“第一種人,他椿齡無盡,哪怕歷盡萬箭刀槍,九死一生也能挺過來,這是他的福報,是福澤十分深厚的人。”
“第二種人,書上常常能看到活人為了保命,躲在尸堆底下茍活的描述,等戰斗停止時,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便有了死而復生的際遇。”
“第二種人便稱之為,貪生怕死,無福之人。”
“三位將軍埋骨西關,不能說他們沒有福澤,我心里卻覺得,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刀搶不入的金剛之體,他們是真刀真槍實實在在的拼命。”
“拼命嘛,又不是九尾貓,死了一條命還有八條命可復活。”
南山先生一番話說完,衛氏頓時大驚。
她猛然回頭看向謝錦云的方向,突然想起,自打宋謙回到侯府后,謝錦云態度一直不那么熱情,莫不是……
謝錦云朝她笑了笑。
衛氏驚地拿起手帕捂在嘴邊,似乎是窺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宋謙……莫不是就是書里說的逃兵!
這時,一位書童手捧著一卷長長的畫,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老先生,有一位年輕的婦人,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讓小的將這卷畫贈予您。”
“什么畫,打開來看看,走,錦兒,隨我一塊去倚虹亭賞畫。”南山先生癡愛收集名古字畫,送畫的婦人算是投其所好了。
衛氏與宋哲言跟在其后,一塊去倚虹亭。
倚虹亭內有一張長長方方的楠木紅漆龜紋書案,長卷名畫剛好鋪在楠木長桌上,一幅山河圖展現在南山先生眼中。
滿目青山綠水,山巒起伏,宛如身臨其境。
可是下一刻,南山先生大呼了一聲:“報官,快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