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領導的肯定與支持，事情進展遠比想象中更順利。
趙康為了給趙安節約時間，并沒有選擇乘坐火車出發。
而是讓單位再次開具了介紹信，乘坐飛機去了滬市。
一天的時間內，從港城飛回京城，又從京城飛往滬市！
這種空中飛人一樣的體驗，對于很多還沒有乘坐過飛機的人們來說，至少在眼下的年代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
因為有領導的電話溝通，趙康落地之后，已經有元器件五廠的同志開車前來接待。
此時，作為國內工藝水準跟研發實力都是最先進的芯片生產廠家，元器件五廠并沒有外人看的那么風光。
即便每年都能獲得四機部的嘉獎以及各種各樣的國家級獎項，可是隱憂的問題已經嚴重的凸顯了出來。
尤其是隨著開放的大旗揮舞，以及各行各業正在積極準備向市場經濟過渡。
面對這樣的歷史關口，廠領導已經為此開過十幾場會議，可是讓人擔憂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
今天，歷史的車輪來到了1982年1月1日！
在此刻，普通的職工以及民間的百姓，大多數人對于市場經濟的概念還非常的模糊。
可是作為領導，尤其是在一個產業內扮演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廠家，他們能夠從上級部門獲得的信息內容，遠遠超過普通的職工以及民間的百姓。
當普通老百姓還以為進入工廠，從學徒工轉正到正式工之后，一輩子的鐵飯碗就算是捧在了手心。
可是，在上級領導的眼中，鐵飯碗即將要成為過去式。
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宣傳，通告，實行…
但是在上級領導的一次次會議中，走向市場經濟已經是一個無法逆轉事實。
一旦各行各業進入市場經濟，這就意味著所有的廠家，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從市場上獲取訂單掙到利潤，然后憑借這些利潤養活工廠以及全廠職工。
對于某些行業來說，例如自行車生產廠家，彩色電視機生產廠家，電冰箱跟洗衣機的生產廠家。
對于這些廠家來說，即便走向市場經濟，短時間內他們也不會為訂單發愁。
因為這一切的商品，全都是市面上的緊俏貨，只要生產出來就不愁賣不掉。
而對于某些行業，例如元器件五廠所涉及的半導體芯片。
這種高科技含量十足的產品，并不像自行車電冰箱洗衣機那樣好賣。
此時廠家一半以上的訂單，全部來自于科研單位跟軍工領域。
當年，第一臺計算機的出現，第一塊兒大規模集成電路的出現，正是為了制造核彈而發明。
從誕生之日起，所有的研發都圍繞著軍工領域。
倘若有一天，就連元器件五廠都要走向市場經濟，那么就憑現在的訂單根本沒有辦法讓工廠健康有序的生存下去，甚至連研發投入的資金都掙不回來。
如果上級領導繼續承擔研發投入，或許工廠的壓力還不會那么大。
如果連研發資金都需要廠家自己解決，這顯然會讓工廠走入絕境。
畢竟，這天文數字的研發經費，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費用。
一旦缺少研發費用，導致研發停滯，那么跟國際的先進水平就會逐漸拉大。
一旦這種性能差距大到讓用戶忍無可忍，工廠一定會失去現有的用戶。
眼下，雖然電子元器件無廠生產的芯片跟國際最頂尖的技術擁有五年的差距，但至少性能指標上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在1979年，電子元器件五廠跟無線電四十四廠合力仿制了英特爾1974年推出的8080CPU。
這款CPU內部擁有四千多個晶體管規模，在當年絕對屬于人類工業技術皇冠上的那顆明珠。
這次的追趕步伐，僅僅比英特爾慢了五年。
比西德早了一年，比前蘇早了七年。
就連日后在半導體領域內呼風喚雨的亞洲四小龍彎彎跟棒子，同樣落后于大陸的仿制。
這也足以證明，在眼下的八十年代初，國內在芯片領域與世界最頂尖工藝只有五年差距。
只不過，當時為了山寨這顆CPU，研發團隊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進行破解。
就是把CPU放在顯微鏡下面進行解剖觀察，一點一點的繪制整個CPU的設計圖紙。
畢竟，在當年的國內根本沒有大規模集成電路的設計基礎。
成功的仿制了這款八位的CPU，在之后還仿制過十六位的CPU。
在當時，之所以會如此勞師動眾的仿造，其原因也是相當的無奈！
在大規模仿造之前，國內對芯片需求量最大的體系來自于軍工。
無論是雷達還是火控系統，都需要這種先進的大規模集成電路。
可因為有國際禁運條約的存在，國內沒有辦法從廠家直接購買。
只能通過大晚上偷偷坐船的方式，從國際市場上匿名購買一些芯片運回國內。
雖然這些芯片技術先進，但是卻存在不可忽視的風險。
軍工單位的同志們很是擔心，擔心這些芯片有后門。
畢竟是使用在雷達跟火控系統上的電子元器件，一旦有后門那就意味著雷達跟火控系統失靈。
如果敵人的飛機已經飛到了頭頂，可是使用了這些芯片的雷達，卻沒有辦法發現這些飛機。
甚至使用了這些芯片的火控系統沒辦法鎖定這些來犯之敵，這將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承擔的嚴重后果。
也正因為如此，國內從匿名購買加上走私的方式，逐漸轉變成大規模仿造。
通過仿造繪制圖紙，然后規避這些芯片存在后門的可能。
然而，一個完備的產業鏈，如果依賴仿造競爭對手的產品才能夠生存，這終究是一條無法走通的死胡同。
于是，在現有的技術儲備下，國內各科研機構開始自主研發。
但是，因為國內芯片設計環節相對薄弱，再加上研發團隊并不知曉市面上什么樣的產品能夠大賣，于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根本沒有像樣的產品推向市場。
這就導致國內空有技術，卻沒辦法把這些技術轉化成被市場接受的商品，從而讓這些商品變成真金白銀…
然而時間不等人，曾經落后世界最頂尖水平只有五年的芯片行業。
僅僅幾年之后，差距已然擴大到無法追趕的地步。
這種無法追趕不僅僅體現在工藝水平，更體現在競爭對手的專利長城。
隨著國外芯片公司穩步向前發展，其專利也開始構建屬于自己的核心地帶，以及防御性專利的申請。
一旦踏入到這些防御性專利的范圍，很可能導致花費重金所研發的技術侵犯了別人的專利。
一旦侵犯了別人的專利，這就導致自己研發的產品沒有辦法走向世界。
甚至隨著市場經濟的到來，隨著律法的逐漸完善。
在自己國內銷售這種侵權的產品也變得越來越不可能。
最終一步錯步步錯，這才導致種花家在芯片行業上從最初的第一梯隊，直接掉落到三流行列。
眼下的八十年代初，正是種花家手上有技術，卻沒辦法轉變成商品收回研發成本的尷尬境地。
沒辦法收回研發成本，無論是上級領導還是國家財政，都不可能無限的予以支持。
正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也在廠領導意識到將來有可能要面對的風險時，再加上這是國內第一次在正規途徑上接受外來的芯片設計。
畢竟之前模仿制造對手的芯片時，可是采用了顯微鏡一點點手繪圖紙的方式。
正是因為國內設計力量不足，以及設計團隊對市場毫無概念，缺乏對市場的合理判斷。
如今，這可是近距離觀察國外設計團隊的大好機會，為此元器件五廠的領導格外重視這次的代工生產。
從接到圖紙，到各個崗位的負責人集體開會，工廠立即處于全員待命的滿負荷狀態。
甚至為了趕工這些要求代工生產的芯片，生產線也被臨時調整，暫停了之前的生產處于待命狀態。
好在生產線上正在生產的芯片有足夠的庫存，并不擔心會干擾其他單位的正常生產秩序。
“廠長，這兩款芯片各生產一千枚，這點兒生產量還不夠我們流片作業的量。
上面給的任務，未免也太…”各個崗位的負責人聽到這是海外公司帶來的設計圖紙后，每一個人的興奮之情都掛在臉上。
只是，會議剛剛開始，當大家得知這兩張芯片圖紙各生產一千枚時，這讓大家的積極性瞬間跌破到谷底。
“就是，如此大動干戈，最終就這么點產量。
就咱們的生產線停工再啟動所造成的損失，遠比這兩千枚芯片更值錢。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大家都在抱怨，為什么只有這么點的量。
趙康聽在耳中，面露尷尬之色。
不過，很快便給在場的所有人進行了一番解釋。
“這兩張圖紙的來源，是港城一家游戲機生產公司。
這家游戲機公司立志要干出一番成績，甚至決心要超越雅達利2600，成為游戲機市場最先進的產品！
這兩張圖紙，是這家游戲機公司委托芯片設計公司做出來的設計圖。
只不過，這家港城公司委托國外芯片公司，進行生產的訂單還沒有被排上生產線。
為了提前見到這些芯片的實物，同時也為了測試這些芯片的實際性能。
除此之外，這家公司委托生產的訂單，可能要等候大半年時間。
因此，這家公司把圖紙授權給了我的計算機研究所。
免費贈送我們各一千枚芯片的無償使用權。
其實這份協議大家應該都明白，無非是這家公司想要馬上看到這些芯片的實際產品而做出的一種變相妥協。
如果你們能夠高標準的完成生產，興許這家港城的公司就會把訂單轉給你們。
畢竟這家公司是一家商業公司，商人為了掙錢都是爭分奪秒。
這家公司跟老外合作要等大半年的排期，如果你們做的讓他滿意，這家公司豈不是立即就能拿到大批量的貨源。
與其等待國外廠商大半年的時間，我相信這家港城的公司會把他們的訂單轉投給電子元器件五廠。”趙康的這一番解釋有理有據，當這番話說完之后，在場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趙康同志的話很有道理，我認為我們值得付出！
就算沒能拿到對方公司的訂單，這畢竟是我的第一次接待來自海外的設計圖紙，這里面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如果能夠完成客戶的委托并且能夠拿到訂單，這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做人事，聽天命！咱們首先要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只要客戶滿意相信會有好的結果。”廠長看著現場的氣氛有所緩和，于是也站出來表達自己的態度。
在見到趙康之前，廠長已經在電話中與計算機研究所有詳細的溝通，對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已經有所了解。
如果能夠很好的完成此次的生產任務，或許真會收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如果能夠大規模代工，這會給工廠帶來一筆不錯的收入，同時更是一筆相當難得的外匯。
眼下，既然已經知曉未來一定要走向市場經濟。
如今有潛在的訂單上門，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客戶往外推。
而且一旦讓客戶滿意，相信國內低廉的代工價格，一定能夠爭取到這一次的訂單。
萬事開頭難，只要有了這一次的成功經歷。
以后電子元器件五廠，甚至可以走向海外去接受其他公司的訂單。
只要有了成功的案例，相信以后的訂單會源源不斷。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工廠很快開始進入到生產環節。
而在另一邊的港城，趙安正在使用錄像機錄制游戲內容的試玩。
明天是面向客戶跟專業人士開放的最后一天，就算明天拿不到訂單，至少希望能夠吸引一些人關注。
千萬不要像今天這樣，守著展臺整整一天，硬是一個人都沒有。
創業之路艱辛，可是沒想到會如此的困難。
雖然趙安明白，等到公眾開放日，一定會有大量的人群來自己的展臺。
可是普通消費者并不能夠帶來大量的訂單，充其量也就能讓面子上好過一些。
畢竟趙安此次展出的展板內容，全都是以街機為主，并沒有相對廉價的家用主機。
而街機的價格，并不是普通消費者能夠承受的起！
然而，趙安的這一番主觀認知，會隨著公眾開放日的到來被啪啪打臉。
誰能想到，港城的游戲消費者這么他媽的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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