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無數個夜里夢到二狗醒來，對我說他想喝酒，然后我就開著破五菱帶他去齊安的大街小巷找酒喝，可找來找去，整個齊安都沒發現有賣酒的，我急得滿頭大汗，說：二狗你別著急，我一定能找到的。結果沒人回應我，我看向副駕駛，二狗坐著的位置空空如也。
然后，我就會被這樣的夢驚醒！
后來，我擔心夢成了真的，便讓老房收購了我們縣城最大的造酒廠，想的是一朝一日，一定要帶二狗去喝個痛快
我本以為我這輩子沒什么機會了！
可當我聽到那句“許一，二狗醒了”的時候，我就好像在水里將要溺死的人突然露出水面一樣，嘩，活過來了。
差點溺死的人，會無比的珍惜呼吸的機會，也會厭惡窒息的感覺。
那一刻，我也一樣！
我回頭望去——
章子萱滿臉淚痕地看著我，又重復了一遍：“許一，二狗醒了！”
……
我活下來了。
我沒有撒謊，我確實不記得廖平當時還有沒有呼吸了，于是我便如實告訴了法官。
最終法庭的宣判結果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因防衛過當致人死亡，有自首行為，看守期間有明顯悔過、立功行為，判1年半有期徒刑，因羈押期已滿9個月，還需轉移到監獄執行6個月的有期徒刑。
金凱之前說的對，這確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
4個月后，我因為表現突出提前減刑了兩個月出獄。
文明標兵的稱號果然還是有用的
這次出獄和5年前出獄時一樣，我沒有通知任何人。
出獄后，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喪葬用品店，買了一整車的東西后，我讓司機開往第四職高。
在里面這一年多，我總感覺，那里有一個人的魂一直在等我。
司機聽說去第四職高，老大不情愿，說去那地方干啥，前年那地方死了好幾個人，不吉利。
我直接告訴他：人是我殺的，沒事，我不怕。
他嚇得立馬閉上嘴，乖乖把車開到了我指定的地方，下車把東西卸完后，他連車費都沒顧得上要，直接掉頭就跑掉了。
我笑著搖搖頭，頗為無奈。
這荒郊野外的，待會我可咋回城里？
算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我帶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順著主路一路到了山頂。
南方雨水多，經過一年的沖刷后，之前血跡已經看不出來多少了。
找到前年李青衣坐著看日出的地方后，我坐下來點了一根煙，一根接一根，不由地淚如雨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感覺天都要黑了，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要干。
我先把買來的紙錢、紙幣等等依次燒完，燒完之后，我拿出一根嶄新的口紅，按照自己這四個月在牢里學來的招魂咒念了三遍：
“蕩蕩游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河邊野處，廟宇村莊，宮廷牢獄，墳墓山林，虛驚怪異，失落真魂，今請山神，五道游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吾進差役，著意收尋，收魂附體，幫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千里童子送魂來。”
最后跪在地上，對著東方念出了最重要的一句，
“失魂者李青衣，請跟許一回家！”
說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我感覺一陣小風在山頂吹過，迎在我的臉上，又溫柔又歡快。
那種感覺，就好像真的有人在跟我回應一樣。
做完全套的儀式后，我把口紅合上放到了胸口的口袋里，沿著來路下了山。
剛到山下，正愁怎么回去，突然一輛白色的汽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車窗降下，紀倩文露出一絲笑容：“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兒！”
……
紀倩文先是把我送到澡堂洗了個澡，隨后讓我換上了她事先準備新西裝。
許久沒穿這么正式，我一時有些局促。
她卻很滿意，說：“身板真不錯！”
接下來，她找了一家她熟悉的菜館，先是讓我邁了火盆，然后又把店里的招牌菜全都給我上了一個遍，說是我吃不了就得兜著走。好在是羊城那邊的菜碼不大，要是擱齊魯，我估計我得開車兜才行。
吃完飯，她帶我到了白云湖旁溜達。
她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我搖搖頭：“還沒想好，先回齊魯再說吧，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嗯！”她點頭說，“齊魯這地方雖然古板了一點，但人還是挺好的，你也混得開，以后就不要再跑出來折騰了。”
我苦笑道：“是啊，兜兜轉轉，最后還是發現家好！”
我看向她，“那你呢，什么時候能回家？”
她伸了個懶腰：“快了吧，應該就這個月的事。”
我心里一個咯噔，他們這個月底結案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姬總——
可我還是擠出一絲笑容。
“那提前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
看她表情不太對勁，我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對，便問：“有意外？”
紀倩文沒回答我的問題，反問道：“你應該有自己的想法，說說看？”
“額！”
我愣住了。我其實并不想和她直接討論這些問題。
紀倩文說：“沒事，你隨便說說就行。”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我自己的分析：
“這幾個月，我又把你給我說的案宗全都在腦子里復盤了一遍，然后又結合小藍單車和太空單車結局，大概把那些案子的真相推了個七七八八。
羅富貴當然不是好人，但他也不至于那么壞。
他第一次涉及的同村小男孩溺死的案子，應該純是個意外吧？與羅富貴和他的發小也沒啥關系。不然以羅富貴的性格，不可能找他的發小當合伙人。
他的發小死后，妻子就帶著兒子消失了，很多人傳言說她母子倆是被羅富貴墜河了。其實不是，發小的妻子因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便把兒子交給了一對熟悉的夫婦領養，而這個被人領養的小男孩就是后來的閆東海。只是羅富貴應該去年才發現這個事實的。
羅富貴二老婆和他一起出車禍的案子，看起來也很像是個意外，羅富貴不會拿自己的命這么開玩笑。
導致羅富貴離開羊城的女明星自殺案——應該是人為引導的，你明確給我說過與他沒關系。
至于那些零散的拆遷致死案、工地殺人案，雖然外面都覺得是羅富貴做的，但我分析下來，一點也不像羅富貴一貫的風格。他這個人，做事其實并不喜歡做絕，不可能為了賺錢殺那么多的人。
所以，羅富貴案宗里的大部分案子，其實都與他沒關系。
我能想到的，唯一與他有關系的案子，應該是他對初戀對象的老公動手那次。不出意外的話，羅富貴初戀對象、也就是他二老婆的前夫車禍是他安排的。
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測，做不得準。”
“哈……”紀倩文被我逗笑了，“我又沒說你這話作準，你自己這么著急解釋干什么？而且你和我聊天的內容，我肯定不會傳出去的。”
她直勾勾盯著我，問：“那你肯定也分析過，如果其他案子的兇手不是羅富貴的話，可能會是誰吧？”
聽了她的話，我的身體好像一下被定住了。
如果不是羅富貴，是誰，那不是很明顯的事了？
但這話不能我說。
很快，我反應過來，說：“那個……我們今天就聊到這里吧，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行了你！”紀倩文狠狠給了我一下，“放心吧，不是你的好老師，是別人。”
“啊哈？”
我懵了。
紀倩文說：“我剛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表情和你一模一樣，可所有的證據和證人都顯示，那些案子的幕后兇手確實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你熟悉的人——閆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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