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顏心景元釗顏苑苑 > 第294章 逼她自殺
    “大鬧了一場。”

    半夏告訴顏心。

    顏心讓她們慢慢說,才知道傅蓉娘家的人來過了。

    今天是五少爺姜卉桐的七七,姜公館不辦的。但傅蓉娘家來人燒紙,她父母和兄嫂都來了。

    借口燒紙,實則想要讓她投繯自盡,成全了她的忠烈。

    他們繩子都準備好了。

    傅蓉大喊大叫,她唯一的傭人急急忙忙通知了松香院。

    顏心和白霜不在家,馮媽和程嫂先去了,按住了傅家的人;半夏稍后而至,叫了副官郎飛杰,又牽了威武大將軍,終于把傅家眾人制伏了。

    “……我趕到的時候,正在逼迫五少奶奶換簇新的大紅喜服,她結婚時候穿的。讓她穿著投繯,給五少爺殉情。”馮媽說。

    程嫂是個面人兒,此刻也很生氣:“這是什么禽獸爹媽?虎毒尚且不食子。”

    馮媽:“宗族里有個規矩:誰家守寡,立個貞潔牌坊,是可以免一部分賦稅的。”

    程嫂和半夏微愣。

    她們倆沒有田地,一輩子做下人,不跟賦稅打交道,并不知道有這個規矩。

    “現在還有嗎?”程嫂問。

    馮媽:“現在的軍政府,已經蠲了這項。不過,存在了幾十年的規矩,深入人心。就像前幾年剪辮子,很多人要死要活的。”

    當初強制剃頭留辮子,有人哭得死去活來;如今要剪辮子,又哭死一部分人。

    說到底,改變習慣是極其痛苦的。

    在宗族里,守寡、豎貞潔牌坊一直都是一種光榮,甚至有實際的好處。如今哪怕沒了好處,它的光耀也在人心里。

    不守寡,就是給娘家、婆家抹黑。

    顏心:“五弟這才過了七七,怎么傅家就來鬧?”

    安卓、IOS版本請訪問官網下載最新版本。如瀏覽器禁止訪問,請換其他瀏覽器試試;如有異常請郵件反饋。

    現在軍政府不給守孝了,但民間還有過七七的說法。

    七七一了,塵埃落定。

    “是知道了五少奶奶去歌舞廳做事。”半夏道。

    顏心:“……這是哪里透出去的風聲?”

    傅蓉受傷后重回歌舞廳,已經不做舞女了,而是幫襯著孫管事做教習,伴舞的舞女日常歸她管。

    薪水和做舞女差不多,只是沒有額外的賞錢收入。

    ——額外的賞錢,才是大頭。

    傅蓉目標是成為孫英蘭那樣的大管事,她不計較薪水薄,做得認真負責。

    傷還沒好,就每日早出晚歸,很辛勞。

    也不知道這事怎么傳到了她娘家。

    “誰知道,可能是咱們家的傭人去說的。”馮媽道。

    顏心換了件衣裳,去看傅蓉。

    傅蓉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正坐在餐桌前喝一碗小米粥。

    瞧見了顏心進來,她站起身:“四嫂吃過了嗎?”

    “吃過了。”顏心道。

    傅蓉也差不多吃飽了,放下碗筷,請顏心到她房里坐。

    五房的條件比四房差,院子也小很多。和姜寺嶠相比,姜卉桐更加不受器重,大老爺在世的時候就很忽略這個兒子。

    姜卉桐沒有娘,爹和祖母又不疼,像只野狗一樣,自己刨食求生存,什么手段都敢用。

    當他意識到,比起惡聲惡氣,漂亮的面孔、溫柔的話語,可以讓他得到更多好處的時候,他就一直用這個辦法去磨人。

    現在,他終于死了。

    “……四嫂,謝謝馮媽她們救了我的命。”傅蓉聲音有點嘶啞。

    顏心:“不用客氣。我不離開這里,就會照拂你一二。”

    傅蓉又道謝。  顏心:“你娘家是知道了你去歌舞廳做事,對嗎?”

    “對。姆媽那邊的管事婆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說給了我大嫂聽。我大嫂來打聽卉桐七七的事。”傅蓉眼睛浮腫。

    可能不是故意。

    大太太并不想讓兒媳婦死。

    傅蓉住在家里,是一個樁子,守住宅院,還能拿點錢給大太太。

    大太太心里沒有牌坊,她不介意。所以,應該不是她授意婆子去告訴傅蓉的大嫂。

    “你不要難過。”顏心道。

    傅蓉:“我不難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回不了頭。往后都要靠自己。”

    顏心:“你說得對,我們都要靠自己。如果,你想換個事做……”

    “我現在挺好,不想換,孫管事夸我有天賦。”傅蓉說。

    顏心不再說什么。

    傅蓉跟她講了講她娘家鬧騰的情況。

    傅蓉的爹媽、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起來的,翻出她的嫁衣、帶了繩子,如果她不肯上吊,就勒死她再做上吊。

    “……他們說,我這樣失足,給家里丟盡了臉。我大哥的女兒已經十歲了,再過一二年就要議親,旁人打聽到她有個墜落風塵的姑姑,好人家都不會要她。”傅蓉說。

    顏心聽了,心口一酸。

    “我姆媽說,我阿爸一輩子讀書,清廉正義,不能有個做舞女的女兒;我兩個哥哥往后也做人;我嫂子們娘家甚至都會覺得丑。”傅蓉又道。

    顏心:“人都是自私,只會替自己打算。”

    “如果他們幫襯我離了婚,我回家做農活,一樣養活自己。他們不同意,覺得丟臉。既如此,索性把臉丟到底。”傅蓉說。

    顏心:“……”

    安卓、IOS版本請訪問官網下載最新版本。如瀏覽器禁止訪問,請換其他瀏覽器試試;如有異常請郵件反饋。

    她這才知道,傅蓉也有點叛逆的想法。

    “蓉蓉,報復別人是很痛苦的,這點我最清楚。”顏心說,“如果能放下,就放下吧。”

    傅蓉:“我當初答應卉桐去做舞女,除了實在沒錢沒路,也的確是想著徹底墮落。

    但我走上了這條路,孫管事很器重我,我現在已經往上爬了。我不再是為了報復誰,我是替自己的前途打算。

    我能做什么呢?這么年輕,去做女傭,保不齊受老爺少爺的調戲;去做女工,男管事豈有都是干凈的,而且累死一輩子也只是那點錢。

    只有在歌舞廳,我才看到一點希望,甚至一點尊嚴。在最沒有尊嚴的地方。”

    顏心不再說什么。

    “我很小的時候,阿爸也會抱著我,摘樹上的桑葚;大哥、二哥去河里摸魚,找到好些水鳥的蛋,全捧回來給我吃;

    每年我過生日,我姆媽都會沒日沒夜做兩套新衣裳給我,街坊鄰居的小姑娘沒人不羨慕我;

    我出嫁,娘家給了陪嫁,并沒有虧待我。四嫂,我很想恨他們,可他們對我也有好的時候。

    這些好,一個個刺一樣扎在我的肉里。若不是馮媽帶人來救我,我也許就放棄掙扎,把這條命給了他們,從此互不相欠了。”

    顏心聽著,淚如雨下。

    她太懂這種痛了。

    就像前世她兒子姜至霄。他也有很多好的時候,偏偏又在最關鍵的事情上,給了顏心致命一擊。

    也如同傅蓉的家人。小溫情從不斷她的,卻又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候放棄她,逼她去死。

    要是他們全數不好,就很坦坦蕩蕩的恨他們,反而沒什么。

    偏偏不是。

    他們也有好。

    這些好,似清水湯里一層薄薄浮油,稀少無用卻又那么清晰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