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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曲一弦再掀簾回帳時, 整張臉陰沉得似要往下滴水。

    她一言不發地坐在盤凳上,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權嘯看了半晌, 問:“你保證你之前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權嘯見她不信,急了:“你要是不信我就是現在再承諾幾百次你也還是不信。”他跟耍老賴似的, 往地上一坐,囔道:“我看你就是出爾反爾,不想送我下去了。”

    “想下去?”曲一弦緩緩搖了搖頭:“現在恐怕還不行。”

    她朝帳篷外招了招手,很快有領隊小跑過來, 問她什么事。

    曲一弦指了指權嘯:“把人看牢了,我去山后探探。”

    那領隊看了眼權嘯, 哎了聲,也不走了,就杵在帳篷里一眼不錯地盯著他。

    曲一弦已起身,她翻找出登山杖,又挑了把襯手的瑞士軍刀塞在高幫的山地靴里。左右她也不會走得太遠, 她尋思了下,零零散散地又往沖鋒衣的功能口袋里裝指南針和定位系統。

    傅尋看著她把自己撇在計劃之外, 在她斜背上有掛繩的水壺時, 抬手一握, 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你要一個人去探路?”

    “我不走遠。”曲一弦垂眸示意了一眼他的傷口:“你傷口剛撕裂,在營地里待著, 等正式開始搜救再說。”

    傅尋眉眼一掀,握著她手腕的勁一松,也起身佩戴裝備:“你覺得這事能商量?”

    他個子高, 身材修長,站起來能碰到大帳篷的頂燈,那燈光在他頭頂晃了兩晃,把他的面容修飾得冷硬堅決。

    瞧著……是挺沒得商量的。

    曲一弦向來尊重他的決定,既不干涉也不堅持,只抱手看了會,問:“你確定你的狀態可以?”

    傅尋轉頭,眸光沉沉,透著股不容置喙:“這不是登頂珠峰,要求身體狀態必須調至最佳。營地在這,有問題隨時可以下撤。但你要去,這就是我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往包里裝完最后一件裝備,把手套遞給她:“也不用帶人了,我跟你去。”

    曲一弦自認自己和傅尋都不是會頭腦發熱的人,有他領路,比帶一個高山搜救經驗為零的領隊要高效得多。

    她不再反對,接過手套戴上,率先掀了布簾出去。

    ******

    依權嘯所言,衛生所后山位置的確有條小徑。

    傅尋當時沒能探查到,一是因為這條小道是斷崖式的上行臺階,臺階兩側覆蓋的植被茂盛,幾乎掩去了所有蹤跡;二是因為山上暴雪不斷,早已將幾人的行蹤掩蓋。

    大雪封山,想在這種可見度的惡劣天氣下追蹤到裴于亮的行蹤,無異于大海撈針。

    是以,曲一弦根本就沒想著能走多遠。

    登上小徑,是一條荒辟的山路。山路由碎石堆積而成,看著應該是以前礦質勘測隊為方便走捷徑,節省時間而開拓的小路。

    曲一弦跟了一段路后,意料之中的……一無所獲。

    她眺望了眼五十米開外那條上山的公路,微拉下口罩,問傅尋:“你覺得江允能不能有我一半的聰明,知道沿路留個記號什么的?”

    傅尋轉頭,護目鏡下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搖頭:“她留不了。”

    “權嘯被拋下是因為他對裴于亮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留著他,只會消耗他的物資和儲備糧。江允不同,她是人質,危急時刻可以換他一條命的護身符。”

    他伸手,托了一把她的腰,助她登上石階,繼續道:“權嘯留在這的風險,裴于亮不可能沒評估過。他既然舍棄,就說明他做好了可能暴露的準備。若再讓江允往外傳遞些信息,那些信息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傅尋護著她在前頭走,他跟在曲一弦身后,把她護得滴水不漏。

    曲一弦轉身困難,就只能一路往上繼續攀登:“我跟袁野通過電話了,他跟我說,王坤早一個星期前就已經不在敦煌了。”

    山路幽暗,她走得慢,從林間穿出時,她才陡然發覺,這條小路是直達盤山公路第二個轉接點的營地。

    隔著一條車道,對岸山林里影影綽綽佇立了高低錯落的小矮屋,晨曦微薄的光線里,平層矮屋的墻面透出股慘淡的蒼白。那些已經剝落的墻體內,甚至可見瓦黃色的磚塊,一壘一壘,結著草泥。

    她轉頭,和傅尋對視了一眼。

    隔著護目鏡,兩人彼此看不穿鏡片后的眼神。但這并不妨礙曲一弦從他靜默沉立的身影中看出同樣的驚詫。

    這座雪山的公開資料只有極少數的一部分。除了是座礦山,九幾年時修盤山公路便于采礦以外,能找到的資料實在有限。

    這還沒到礦山,只是沿路中轉的營地。要不是親自上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切,可能未必知道當時的采礦規模會如此巨大。

    曲一弦站在原地沒動。

    腰上,是傅尋伸過來的雙手,輕輕往后一抱,她就坐在了山壁凸起的石塊上。

    “這事,得跟顧厭和彭深匯報。”他往上推開護目鏡架在雪山帽上,低聲說:“王坤出現得突然,得防有詐。”

    “我也這么想。”她轉頭,看了眼黎明光景下蒙了一層霧氣的營地,說:“衛生所所有文件資料不是帶走就是銷毀了,沒道理抽屜里正好放了一本還有具體文字記載的黑皮工作筆記。”

    “我不信巧合。”

    傅尋和她考慮的還有些不一樣。

    “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看過江沅救援的全部文件資料。作為當年的車隊領隊,當晚和巡山隊員一同參與第一次追蹤搜救的彭深,應該會有最多的第一手目擊資料。但那些文字記載里,關于彭深對江沅事件的描述和推斷,全是立在江沅的角度去分析。例如:她當晚就情緒不高;著重強調她大學畢業生的身份以及對可可西里的向往和無知。”他一頓,聲音忽然壓低了問她:“像不像有人在推諉責任?”

    曲一弦皺眉:“你的意思是,江沅失蹤這個事件里必須有一個最大責任方。有人故意把責任推給江沅本身,以淡化自己的嫌疑,好置身事外?”

    這個猜測曲一弦當年不是沒有,只是當時她出于彭深是為車隊名聲的考究,加之彭深在這場事件中盡全力的搜救表現,并未深究 并未深究下去。

    “單看沒疑點。”傅尋替她立了立沖鋒衣的衣領,說:“江沅失蹤事件里,她的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開車離開了,此后再也沒人看到過她。她沒法為自己證明什么,所有惡意的揣測沒人證實,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真的。你懷疑江沅失蹤另有隱情,但別人只會覺得你是因為愧疚或不愿意接受朋友失蹤的現實,才一直情有所系。”他頓了頓,再開口時,一針見血:“像不像這一次?”

    “你剛懷疑彭深,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冒出些干擾因素。譬如,你認定的彭深不在場的證明從最開始的堅信不疑到逐漸動搖,再加上顧厭和水果店老板的佐證,你是不是已經替彭深找到了脫罪的理由?你是不是想……只要那天去營地和裴于亮狼狽為奸的人不是彭深,那你的推斷就全部不成立?”

    沒有光,唯一的手電也關了兜在沖鋒衣的口袋里。

    可即使沒有照明,他的一切在她面前也是清晰可見,如同刻在了腦海深處,不需要光,不需要刻意尋找,他就在眼前,觸手可得。

    “我還需要點時間去理清楚。”曲一弦沉吟一聲:“只是我還沒想透王坤在這件事里……或者在江沅失蹤那件事里,扮演的到底是個什么角色。主導,還是從犯。”

    他忽然低笑了一聲,問:“要不要走捷徑?”

    曲一弦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你要直接告訴我答案?”

    傅尋說:“有什么不可以?”

    短短一句話,又酥又撩。

    曲一弦頭一次體會到跟著傅尋是件多么政治正確的事。

    她眼睛一彎,咬住手套蹭下來塞進口袋里,那雙冰涼的手,從他的耳側伸入后頸取暖:“你這叫縱容,以后養成我萬事不愛動腦筋,全仰仗你的習慣我看你怎么收場。”

    “有什么不好?”傅尋的語氣還挺理所當然:“我正愁我的女人太獨立,我就是想為她掏心掏肺還得絞盡腦汁。”

    曲一弦剜他:“你之前追我時可沒見你這么獻殷勤啊。”

    這么一想,突然覺得有點虧。她還沒享受到被印鈔機追得快樂,怎么就從了呢?

    “我這人比較自私。”他低聲:“只喜歡對屬于自己的人好。”

    他明明是玩笑的語氣,但曲一弦卻聽出了一絲藏在最深處的深情。

    她抬眼,看了他半晌,才說:“你說得明明是我。”

    傅尋對她的縱容,對她的付出,對她的步步為營,她不是沒看見。未確定心意以前,未下定決心以前,未被徹底打動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會被一個男人羈絆住。

    動性可以,動心不行。

    只可惜,她到底不是心堅似鐵的人。

    好在,那個男人也不是尋常男人。

    ******

    她彎唇,焐熱的手剛順著他的衣領溜出來,要去摩挲他的嘴唇。指腹剛壓上他的唇角,遠處有束燈光穿透山上的大雪,直直打在前面山道的山壁上。

    那燈光一轉,一瞬消失后,傅尋“噓”了聲,凝神去聽。

    有輛越野,引擎轟鳴著,正沿著蜿蜒的山道快速前行。那速度較平路不算快,但在這種雪天路滑,路況不好的雪山山道上,猶如高速前進的脫韁野馬。

    山壁極好得遮掩了曲一弦和傅尋的身影。

    她仰頭,側目,拐角處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型兇莽,急速奔來。

    行至彎道,越野車的車窗半開,從駕駛座彈出根煙頭。煙頭落地,火星四濺著往山谷里奔了奔,很快碾熄在了雪地上。

    而那輛越野,車窗上升,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只露出半張臉的男人。

    曲一弦眉心一跳,整個心臟似被一雙手捏緊揉搓。

    她抿唇,一路目送那輛越野在彎道極速漂移。后輪驚起的碎石子碾著雪地發出不輕不重的滾動聲,最后咚的一聲撞入山谷里。

    萬籟寂靜的雪山,唯有引擎聲由遠極近,又由近及遠,漸漸遠去。

    那束車燈隨著盤山公路的蜿蜒,一叢叢往上,直到徹底消失不見,曲一弦才回過神來。

    她望著高處似結著萬丈玄冰的雪山山地,回想起在山道上倉促一瞥看見的那張臉,用力地抿了抿唇。

    傅尋收回視線,指腹蹭了蹭她緊蹙的眉心,語氣低沉道:“是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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