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平日里極為冷漠的少年此刻竟然也難得悲傷了起來，龍九極不由有些觸動，上前輕拍他的肩膀。
“孩子，你要明白生離死別是人生路上必經的事情，見慣了生，聽多了死，最終平靜下來且所沉淀的，就是每個人各不相同的這一生。”
“你可以因為他人的死而去憤恨怨惱，但卻不能在這個過程當中迷失了自己。”
龍九極站在他身邊，語重心長地說著，怕他因為今日之事而在心中留下影子。
“明白。”天樂輕輕點頭，眸光平靜。
“老實說，我不知道沈安在是如何教導你的，但你能因為某些人某些事而成長起來，想必你師父知道了也會感到很欣慰。”
酒槽鼻老頭的笑容有些慈祥，如鄰家喜愛午茶過后在院外下棋的普通老頭。
“小家伙，勇敢些，抬起頭來。”
“朝前看吧，重要的人都在前面等你呢。”
天樂深吸一口氣，將張一哲的尸體收起，抬眼看向前方。
夜色下，山川霧靄，星輝朦朧。
看不清楚前路，但他明白自己該往前走了。
父親是否遺棄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段黑暗當中他也曾擁有過光亮，且不止一盞。
不能因為深處黑暗，就將光亮視而不見，待光滅了再去尋找已經晚了。
而如今或許該他去照亮別人的路了。
天樂目光怔怔，有些難言。
原來……師父早便給自己指明過了道路。
那條路叫做守護。
但當時自己還是誤解了師父的意思，心中只有靈符山，只有師父師姐和師兄。
現在他明白了，他要守護的，還有曾經那個弱小無助的自己。
仗劍江湖輕策馬，輕策馬……
還未來得及策馬揚鞭，卻已將那種俠義之心傳承，也許對張大哥來說，那個在復靈城外遭人欺負的小瞎子，就是他心中的江湖。
此心不大，卻恰容下了一整個天下。
嗡……
莫名的悸動忽然自心中升起，天樂微微一怔，陷入了失神當中。
明滅刀氣四散，雖未傷及土木分毫，卻令旁邊剛準備離開的龍九極面色一怔，嚴肅了起來。
“刀意……”
“如此年輕，就已經入悟了意，更在忘我當中尋到了道嗎……”
龍九極喃喃自語，微微嘆氣，目露遺憾。
“果真是又一次大爭之世，可惜老頭子我生不逢時，若晚來百余年，還能湊一湊年輕人的熱鬧。”
“可惜，你們倆都見不到那所謂的大爭之世了。”
就在龍九極感慨之時，一道淡漠的聲音忽然響起。
他面色一變，瞬間警惕起來。
“何方宵小？”
“連本執事的位置都感應不出來，看來老前輩的本源之力當真是所剩無幾了。”
淡淡的聲音響起，一道黑袍身影緩緩出現。
黑色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龐，更是有些許黑霧朦朧，完全看不清楚相貌。
“你是誰？”
龍九極當即將處于忘我之境的天樂護在身后，死死盯著忽然出現的黑袍人。
從其散發出來的氣息看，隱是沖虛巔峰！
見他如此警惕，黑袍人微微一笑，攤開雙手淡淡開口。
“妖神教四十二席執事，見過龍老劍仙。”
妖神教！
龍九極目光微縮。
是當初鳳凰族長老所勾結竊走了神凰樹的那個神秘勢力！
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你如何知道我本源之力所剩不多的？”龍九極皺眉開口，暗中又傳信給了玄巫。
但他的動作，又如何能瞞得過黑袍人。
不過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淡淡開口。
“別費功夫了，玄巫前輩他們如今應該都在顧西城另外一頭，畢竟您本源受損，感知力也大不如前，沒有察覺到那邊的荒蕪之力也是正常。”
龍九極目光微閃，荒蕪之力……
看來今夜顧西城，并沒有想象當中的安寧，那邊怕是也出了什么事。
“你們妖神教竊走鳳凰族神樹，如今又想打什么主意？”
得知玄巫一時半會可能趕不過來之后，龍九極也放棄了傳音，冷聲質問。
“主意？”
黑袍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灰衣少年。
“我來是邀請龍老劍仙和身后的這位小友加入妖神教的，將來大爭之世到來，你們必然能在亂世當中有一席之位。”
龍九極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
“哦？邀請我這個本源受損的老頭子加入妖神教，不怕招了個廢人嗎？”
“放心，您只要加入我們妖神教，您的龍珠我們雙手奉上。”
黑袍人笑著開口。
龍九極目光一凝。
果然跟猜測的差不多，妖神教極可能就在東靈域的幽木山之內，里面的荒蕪之力，他們完全能夠控制！
否則怎么能隨口許諾將自己遺落的龍珠歸還？
“空口白話，你先將龍珠還給我，我就加入。”
龍九極打了個酒嗝，咧嘴一笑。
“看來跟老前輩是沒什么好說的了，那就只能……先請您赴死了。”
黑袍人看出來龍九極根本沒有加入妖神教的打算，搖了搖頭，渾身的氣息漸冷。
一股令天地戰栗的寒氣涌現，黑色的冰霜迅速蔓延山川。
此間山石草木都覆上了一層黑霜，在夜色下朦朧著詭異的微光。
一柄黑晶長劍出現在黑袍人手中，散發著陣陣凜冽寒氣。
當看到這滿地黑霜，以及黑袍人手中的黑晶長劍時，龍九極目光微縮。
“冰寂劍……你是三十年前失蹤的長空劍宗那個小子，陳靈？”
“有勞老前輩還記得晚輩之名。”
黑袍人微微抬頭，露出了那張含笑的青年面龐。
“昔年我父親敗于您的劍下，而我又敗于百里兄，長空劍宗就落寞了不少，今日取您老性命，也算再正長空劍宗之名了。”
龍九極面色嚴肅至極，又猛猛喝了一大口酒。
他看了一眼身后還閉眼無動于衷，處于某種玄之又玄之境的天樂，深吸一口氣。
就算將這小家伙叫醒，眼前的人也決計不會放過。
今日之事……恐難善了。
……
（ps：昨天的第三章補上啦，八點多左右還有今天的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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