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是誰都沒有料到。
在老夔牛經歷了先前那一幕，與蕭琰的裂痕，近乎是不可彌補的事情之后。
此時此刻。
從他嘴里聽出來的，卻耿耿就不是對蕭琰的任何憤懣或者怨恨。
甚至于。
先前的那件事情，就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以至于聽得是如此的風輕云淡。
又是如此刺耳！
與其說是陳述，這樣的詞語用在與蕭琰之間，已然是準備分道揚鑣的老夔牛身上。
不如說是奉承更加合適！
可偏偏，老夔牛一點也不覺得，只是繼續灑然一笑道。
“不錯。
興許蕭琰老弟疏遠了我。
因此在旁人的眼里，我就應該對他心生怨恨，滿心憤懣。
可玉嬋公子興許不知道。
其實在多年以前，我又何嘗不是真心對人，又何嘗不是心胸坦蕩啊！
只不過，到底還是被眼前的蠅頭小利，徹底遮住了自己的心胸。
若是換做當年。
蕭琰老弟想要如此對待于我，我老夔牛一定會跟他說。
老夔牛這一生，從來都是不輸于人！
從他手里失去的東西，大不了我自己搶回來就行，何須看你的臉色？”
從這一句話之中，就已經可以看出。
在老夔牛年輕的時候。
只怕他也曾經是個心高氣傲的種子選手。
不過也是理所應當。
否則。
即便夔牛一族再是沒落于斯，也不是找不出一兩個可用之才，而輪到他老夔牛呢？
歸根結底。
還是他老夔牛的心底有本事！
只不過。
青云玉嬋的心底，卻是當即變得復雜了起來，久久思索不出，自己到底在糾結著寫什么東西。
只是在想……
“是啊！
這不是挺好的嗎？
意識到自己的弱點之后，激流勇退。
或者是看在書雙方還有一丁點的交情份上，不至于破壞這份期待。
而是選擇，給兩個人一個滿意的答案……”
可是為什么。
他青云玉嬋的心胸，卻總覺得有些放不開，甚至于有些憋屈難過呢。
為此。
他忍不住向老夔牛問道。
“老城主。
您真的舍得，放棄今天所擁有的一切。
而卻成全一個，您覺得可以托付信任，實則卻不過是僅此而已的陌生人嗎？”
于是。
在這一刻。
青云玉嬋想明白了。
為什么他在糾結？
為什么他遲遲不愿意放手？
就是因為，他內心固執地認為。
自己絕對不弱于任何人！
既然如此。
為何又要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退場，選擇離開這片陣地？
這明明是我曾經經歷了千辛萬苦所打下來的地盤，為什么到頭來，卻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呢？
這是典型的帝王。
毫無疑問。
青云玉嬋如果能夠在日后殘酷的斗爭之中，脫穎而出。
那么，毋庸置疑。
他一定會成為，水長云都下一任的，一尊新興的強大的足夠讓人信賴的帝王！
帝王。
容不得任何人的置喙。
哪怕是他們的至親，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后裔……
即便是這些全部人，都加在了一起，悉數站到了一尊強大的帝王面前。
真正的帝王臉上那張，嚴峻的神色。
也絕對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若是不夠強大，他們如何能夠成為帝王？
若是不夠固執，他們如何能夠成為帝王？
甚至于若是不夠自私，他們又怎么可能會成為一位合格的帝王？
換而言之。
真正的帝王，心中向來都是一桿秤。
卻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存在，而發生甚至哪怕是一毫厘的偏移。
所以。
說到底。
要是青云玉嬋站到了老夔牛的這個位置上。
他必然會舍不得今時今日這般，肉眼可見、觸手可及的輝煌。
而去追尋那個，漂泊不定，甚至于不知道明天又身在何處的遠方！
只不過。
面對著青云玉嬋的這般質問。
老夔牛卻是爽朗一笑，壓根沒有半點在意。
他自然聽出來了。
青云玉嬋并不是單單在為自己的這件事情，而糾結。
同樣，也在于。
他青云玉嬋，正在借助著自己這頭老頭所化作的坐標，從而固定自己的位置。
只可惜。
注定會讓他變得遺憾的就在于。
老夔牛，是真的變了！
而老夔牛身上的變化，則是從他舍棄了這些身外物的那一刻開始。
所以。
只聽老夔牛輕笑道。
“玉嬋公子。
你的路，老牛已經明白。
只可惜老牛的路，似乎你還是有些看不清楚啊！”
當然了。
老夔牛還是想青云玉嬋解釋道。
“不過玉嬋公子，也不必介意！
老夔牛對你所說的這一番話，并無意在這等層面上，更改您的抉擇。
而是希望您能夠諒解！
每個人的人生，都該有自己的精彩。
只不過是。
老夔牛已經厭倦了高處上面的風景，滿心疲憊。
所以想要趁著眼前這個大好機會。
趁機從里面抽身而出，去看一看這么些年來，被自己以往掉的風景而已。”
說道這里。
老夔牛的臉上滿是淡然，仿佛真的像是一個看透了世事的老人。
“更何況。
有蕭琰老弟在此，老夔牛也已經沒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東荒城，注定會因為他的到來，而變得日益興旺！
至于我的那些族人們……
呵呵，我相信蕭琰老弟，肯定會善待他們的。
大不了就是放養便是！
畢竟這么些年來，我老夔牛雖然身為他們的頭領，為他們遮擋住了不少的風雨。
可以因為我的存在，讓他們再也沒有了半點危機的意識。
沒有壓力，這個族群，可能就要在荒域之中徹底沒落下來，甚至灰飛煙滅了啊……”
他感慨著。
仿佛在暢想著關于夔牛一族的未來。
事實上。
老夔牛也沒有說錯。
因為他的存在，和東荒城這些年來持續不斷的供養。
整個夔牛一族。
早就好似從一個頭頂長著一對犄角，原本野性難馴的獸群。
變成了一伙。
現如今只能靠人供養，已經沒有了半點自己的猙獰，甚至是渴望的寵物。
這對于夔牛一族而言。
是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悲劇！
以至于老夔牛知道現在，都是如此認為。
“列祖列宗在上，是我老夔牛愧對你們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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