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聞言，雙眼猛地放大，立刻起身接過袁紹的信。
雙手捧著信，顫抖著一口氣讀完，張郃眼中的震驚緩緩褪去，卻化作滿眼的驚訝。
誤信蹋頓......放豺狼入關？
難道蹋頓入關是明公許可的？
自己自從當日死守巨鹿，掩護明公撤退被抓之后，就始終設法打聽明公的消息。
消息沒打聽到，卻忽見蹋頓南下，劫掠屠殺之舉。
自己心中甚是悲愴，還以為是蹋頓趁明公勢弱而入侵。
原來竟是明公親手放進來的？
一股悲涼涌上張郃心頭。
難怪明公自盡了......
明公，你怎能如此糊涂？
如此糊涂啊！
張郃嘆了一口氣，深深低頭。
劉備見狀，不動聲色地緩緩說道：
“袁公與朝廷作對，步入絕境，才讓那狼子野心的蹋頓有了可乘之機，受其蒙蔽，以致有此一失。”
“袁公心中想必亦是痛不可言，這才含恨自盡。”
張郃聽著劉備的話，想起沿途百姓的慘狀，又回頭看著袁紹的手書，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滾。
蹋頓入關。
城破家亡。
明公身死。
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張郃慢慢抬頭，看向劉備，不由躬身抱拳，聲音疲憊：
“多謝劉將軍告知，郃感激不盡。”
劉備見狀，立刻接著說道：
“如今蹋頓犯境，袁公離世，并州、涼州也被匈奴、鮮卑、羌人入侵，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我等自當同心協力，征討蹋頓，平復北境之亂。”
“張郃將軍文武兼備，是難得的將才，何不與我等并肩而戰，護佑北境蒼生？”
張郃心中微驚，卻又心中了然。
北境外族，向來覬覦中原。
如今蹋頓犯境，他們自然不甘雌伏，以期趁亂分一杯羹。
說到頭，都是這場戰亂惹來的禍事。
而袁公離世之前，不知該是懷著怎樣凄涼的心境。
想到此，張郃心中感同身受，渾身都如同跌入了冰窟窿。
劉備見張郃不語，神情委頓，便干脆抱拳道：
“將軍是大漢的將軍，而非袁氏的私將，我亦是大漢臣子，所求亦為天下萬民。”
“袁公以身死謝罪，抱憾而終，亦是愿見天下安定。”
“望將軍舍小道，取大義，不負一身才華！”
張郃微微抬頭，卻不敢去看劉備炙熱的眼神。
烏丸屠城，自己披甲上陣本是應當。
但是明公剛剛身死，身后之事尚不知是如何安頓的，自己身為明公麾下將軍，若是此時倒戈，豈不失了義氣？
停了半晌，張郃坐直了身體，對著劉備恭敬抱拳：
“承蒙劉將軍器重，郃慚愧不已。”
“但明公于郃有多年的情誼，如今新喪，恕郃悲痛，無力受劉將軍之邀。”
說罷，張郃深深一拜。
劉備聽罷張郃這幾句沉甸甸的話，內心低嘆。
真乃良將也，可惜啊！
人心不可強求，劉備最明此間道理，只失意了一瞬，便繼續誠懇說道：
“將軍不愿，備不勉強。”
“袁譚公子已經奉命去往幽州了，將軍若是想去，可隨時離開。”
張郃聽到最后幾個字，眉毛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劉備。
劉備苦澀地笑了笑：
“儁乂將軍忠心，備深感佩服！人各有志，備不喜強求。”
“帳外我會請人備上馬匹錢糧，將軍可自定去留。”
“備尚有事處理，便先告辭了！”
說著，劉備一抱拳，接著緩緩起身，撩開營帳簾子走了出去。
營帳中只留下張郃一人，深深望向營帳門口。
素聞玄德公高義，以為沽名釣譽，一見才知絲毫不假。
只可惜，明公于郃有恩，突然之間，如何相棄？
如今，明公身死，郃若能收拾好殘局，送明公一程，也便無悔了。
......
劉備撩開簾子，負手步入了中軍大帳，徐庶跟在后面，對荀攸使了個眼色。
方才劉備入張郃營帳，徐庶就在帳外，主公沒談成，徐庶是心知肚明。
荀攸目中閃過一絲惋惜，心中暗嘆。
劉備在帳中坐下，面色看不出喜怒，只自顧自取杯喝水。
徐庶在旁也坐了下來，沉默了半天，忍不住抬頭問道：
“主公惜才，亦可不放張郃離開......”
劉備眼中沉靜，只淡淡反問一句：
“心不在此，囚之何用？”
徐庶一時語塞。
突然，帳外一聲急報打斷了徐庶的話。
“報！關將軍急報！”
劉備雙目一抬，高聲應道：
“進來！”
話落，一名斥候面帶疲倦，快步走了進來，見到劉備，躬身一拜：
“關將軍、張將軍、曹將軍分別從河間、巨鹿、太原揮兵北上，已經將烏丸騎兵逼入了中山郡。”
“只是，烏丸單于蹋頓在北逃途中，抓走了不少百姓，如今都在中山郡的望都城中。”
“關將軍已經圍城多日，顧忌到百姓安危，特派屬下前來，問是否強攻？”
荀攸的眸子一瞇。
劉備聞言，眉毛微微一蹙，面有難色。
若是攻，以二弟統帥之能，必可一擊而下。
但城中的百姓怕就生死難測了。
若是不攻，僵持著亦不是個辦法。
二弟舉棋不定，這才派人來問。
沉思片刻，劉備才抬頭溫聲吩咐道：
“你先回去，轉告關將軍，先將蹋頓困在中山郡即可，不必強攻，我稍后率軍前往，再行商議！”
“唯！”
斥候聽令，立刻轉身回去報信。
劉備望著斥候出去，眉頭依舊顰起，眸色深深，忍不住沉沉自語：
“犯我邊境，侵我疆土，擄我百姓......區區烏丸，安敢如此？”
“然這大漢天下，豈容外族隨意踐踏？”
荀攸點點頭：
“蹋頓走投無路，擄走百姓，定是欲以百姓為籌碼，要挾我等。”
徐庶也甚為認同：
“百姓在他手中，我等束手束腳之下，怕是不好處理。”
“還需探明虛實，勘清形勢，再做應對。”
劉備看了二人一眼，昂首起身：
“二位先生言之有理，百姓還在烏丸手中，生死難測。”
“我等便即刻出發，早一刻抵達，現場再商討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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