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南五十里處。
陰云密布,讓人的心愈加壓抑。
蘇哲、郭嘉帶著十幾名親衛,停住了馬步。
舉目望去,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營帳。
營帳的外圍,是密密麻麻的柵欄,將營帳牢牢圍起。
住在營帳中的,不是將士,而是服色各異的老百姓。
還有裹得嚴嚴實實的醫師,在各個營帳中來回穿梭。
營區內除了成片的咳嗽聲,還偶有人的哭泣聲,嚎叫聲。
一個營帳內忽然跑出一個帶著面巾的老婦,一邊朝著營區門口踉蹌奔去,一邊痛呼: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不想死啊!我家里還有孩子啊!”
旁邊的將士立刻上前,用棍子將那老婦架回了營帳。
蘇哲面上蒙著帕子,唯有露在外的雙目內,是滿滿的悲切,一對長眉,攢成了一團。
郭嘉見此,心中哀嘆:
“敬賢,根據這幾日的調查來看,疫病是從黃河上游的并州而來,沿河傳播而下。”
“好在自許都往東,再無大面積的疫病傳播了。”
蘇哲心中明了,不由點頭:
“和我猜測基本接近。并州此次傷亡人數巨大,多少尸骨來不及掩埋。”
“如今又是夏末,氣溫尚高,尸體腐爛之下,病菌傳播,才引起了這場疫情。”
郭嘉望了望眼前的大營,嘆了口氣:
“待并州大戰結束,清理戰場之后,必會有所好轉。”
蘇哲也望向營中忙忙碌碌的將士們,由衷感慨道:
“而解決了這里的疫病,才能徹底將這場疫病阻擋在此,不再繼續傳至其他州郡。”
但是,解決疫病談何容易?
二人正在沉默中,一個聲音帶著驚喜遠遠傳來:
“軍師,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還請退后一些!”
二人定睛一看,才看到營門口幾名軍士旁站著的一名大將,便是韓當將軍。
蘇哲遙遙拱手道:
“都帶著面巾,竟沒認出將軍。你們這邊怎么樣了?”
韓當遙遙一抱拳,惆悵地搖了搖頭:
“不行啊,如今百姓們想盡辦法隱瞞病情,哪怕是連坐,都不愿意來這里醫治!”
“城內一發現有人染病,我等便依令將人拉來此地,引得百姓十分不滿,已經有不少人跪在皇宮門口,求陛下主持公道了!”
蘇哲眉頭一皺。
他正是為此事而來。
這幾日來,許都城內外還有不少人得了此病,甚至宮中的宮女、常侍,也有一些出現了時疫的癥狀。整個時疫已經呈現愈演愈烈之狀。
忽然,一陣十二三歲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叫聲響起:
“不要把我阿翁帶走!”
“放開我,放開我!”
“阿翁!阿翁!”
蘇哲聞聲看去,正見幾名軍士,抬著一個木板,從韓當身后的營帳中走出來,板上覆蓋著白布。
另外一名軍士,立刻攔腰抱住了亂踢亂打的少年。
忽然,軍士一聲痛呼,松開了少年。
原來是那少年見無力掙脫,干脆咬了軍士一口。
趁著軍士松開了手,少年拔腿就向前追去。
韓當眼疾手快,立刻將少年一把拉住,幾個軍士上來將其控制住。
那少年被兩三個人按住之后,眼淚簌簌滾落,四肢依舊奮力掙扎,一邊掙扎一邊死命高呼:
“你們還我阿翁!那是我的阿翁!”
聲音凄厲而徹心。
周圍的軍士心有不忍,卻也無法,只有死死按住少年。
木板上的人被抬出了營帳,然后漸漸遠去,逐漸看不見了。
少年嗓子沙啞,聲聲似乎在泣血,卻再也喚不回自己的阿翁,最終只剩下口中喃喃地呼喚:
“那是我的阿翁啊......”
“阿翁,阿翁......”
韓當一揮手,示意軍士將少年帶回營帳。
蘇哲目睹了剛才的一幕,心頭更是沉重不已。
疫情,一旦傳播開來,便似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若想徹底控制,便面臨著一道道人性難以跨越的坎兒。
一場疫情,考驗的是民心,也是治理的智慧啊。
蘇哲望著眼前這上千頂帳篷,凝神聽去,耳邊都是百姓的哀鳴。
“阿翁,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嗚嗚嗚...我不想死!”
“孩子別怕,我們不會死的,我們很快就會出去的!”
“老頭子,你醒醒啊!”
“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夫君,我不行了,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啊...”
“陛下怎么如此昏庸,竟然將我們一個村子,都拉來此地送死啊!”
蘇哲不由黯然,開口問道:
“如今每日因疫病而去世的百姓,有多少人?”
韓當臉上略有動容,低低地說:
“剛開始很多,每日五六十人,后來用了宮里給的方子,每日降到三十人左右……”
蘇哲的面色依舊凝重。
三十人……還是太多了……
忽然抬眼,見到營門處又抬出了兩塊木板,上面蒙著白布。
軍士的身后,還跟著幾位醫師。
跟到了營門口,幾位醫師駐足,望著送出營門的木板,神情悲切。
韓當也禁不住垂目不語。
這兩人,怕是兩位醫師吧……
蘇哲心中愈加沉重。
忽然,面前的韓當看了一眼遠處,眼神一震,對蘇哲說道:
“軍師,陛下來了!”
蘇哲回頭一望,果然,遠處逶迤而來一大隊人馬,明黃色的天子儀仗,威嚴莊肅,而為首之人正是禁衛統領許褚。
蘇哲加快腳步上前,立于道旁。
許褚認出前方蘇哲,頗為訝異,抱拳施禮道:
“軍師!”
蘇哲淺淺一禮,語帶不解:
“仲康,陛下怎么會來這里?”
許褚面帶苦澀,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今在皇宮門口跪求的百姓越來越多,哭聲震天,驚動了陛下。”
“為平民怨,陛下特地前來此處查看,并為百姓治病。”
蘇哲是萬萬沒想到,忍不住驚呼出聲:
“什么?陛下怎可來此為百姓治病?”
“此病是疫病,若是有個好歹,如何是好?”
“子揚和荀尚書呢?就沒有勸說陛下嗎?”
許褚還未能答話,后面的車架上車簾一掀,劉協的身影和聲音同時到了。
“蘇先生不必過慮,朕自有分寸。”
蘇哲心中一苦。
都要來為民診病了,還有什么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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