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六十六 泯師仇莫問恩怨 失落心無處相尋
    <!--章節內容開始-->    一天、兩天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

    屈巫和七殺門的弟子們幾乎將宛丘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到姬心瑤的人影。

    派往株林附近城市的弟子一個接一個地回來報告,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

    毗鄰各國的通關文牒都一一查實,沒有姬心瑤出境的任何痕跡。

    如石沉大海,如杳如黃鶴,姬心瑤消失的無影無蹤。

    剛生了孩子,產后虛弱,天氣又冷,身體能受得了嗎?怎就這么傻,傻到拿自己的身體來賭氣。

    焦慮和心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屈巫。

    怎么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難道?他不敢想下去。

    失魂落魄的屈巫走進了夏御叔在宛丘的府邸。

    他知道姬心瑤決不會藏在這里,但他還是走了進來。任何一個與她有關聯的地方,他都不能放過。

    沒想到蕓香一聽姬心瑤失蹤了,就哭天抹淚地喊著要去株林。現在去株林有什么用?芹香還在那傻傻地等她回來。她若是想回來,就不會走了。屈巫只得好言相勸。

    屈巫更加心煩意亂,也更加心生愧疚。想不到夏御叔的兩個侍妾對姬心瑤竟是這般忠心,比自己強多了。

    屈巫黯然地離開宛丘,囑咐靈六派人盯緊綢緞莊,傳下訊息,在附近的宋國、鄭國等幾個國家,仔細搜尋大街小巷,尤其是有新生嬰兒的人家,都要一一辨認。

    他神情沮喪地到了新鄭。以他對姬心瑤的認知,她是不會回鄭國的。只是,他已經無處可尋。

    他走進了厲王府,盡管他覺得自己沒臉來見厲王爺,但這是他最后的希望。

    在堂屋坐下,丫鬟送上了茶,厲王爺捋著已經白了的胡須,笑瞇瞇地一連串發問:“心瑤呢?她怎么不和你一起來?嫁了如意郎君就把王叔忘得一干二凈了?”

    屈巫神色一暗,身子僵硬起來,端著茶盞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厲王爺這情形,連姬心瑤近年來的狀況都不清楚,絕無可能知道她的下落。最后的一點希望破滅了。

    “我、我是來報師仇的。”屈巫垂下了眼簾。

    厲王爺臉色變了變,隨之坦然地說:“好,總得有個了斷。”

    屈巫低頭,半晌說:“是,總得有個了斷。”

    “那,請吧!”厲王爺站起來,脫了外面的綿袍,拿起架在一旁的金刀,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

    這倔老頭倒是個敢作敢當的人。屈巫輕嘆一聲,凝神看著那綿袍,走過去抓了起來,也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厲王爺的胡須在陽光下泛著銀光,杵著金刀站在院中,猶如一尊不可侵犯的天尊。

    屈巫面沉似水地走了過去,冷聲說:“無論我師父是不是該死,總歸是你殺了他。我既繼承了師傅的衣缽,這殺師之仇就不得不報。”

    說罷,揚手將厲王爺的綿袍拋向空中,拔出昆吾劍,隨即沖天而起,揮劍斬去,綿袍在空中斷為兩截,慢慢悠悠地墜落下來,幾縷潔白的絲綿被風拉得很長,輕輕地漂浮著。

    屈巫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站到了厲王爺的面前,說:“兩清了,可不可以?”

    厲王爺驚詫地看著屈巫,眼睛里閃動著莫名的光。他知道屈巫總歸有一天會來報殺師之仇,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屈巫的對手,如果真動手,那件綿袍就是自己的下場。但他并不畏懼,也不推卻,只是沒想到屈巫會用這種方式來清算舊帳。

    終于,厲王爺說:“屈巫,你確定這樣可以兩清?”

    屈巫淺淺勾唇,正色說:“當然,后人毋須再糾結了。”

    厲王爺的胡須翹了翹,但愿不是因為心瑤的原因,而是確實放下了恩仇吧!當年過氏殺戮太重,縱然為情所困,也不該滅了桃子一家。殺他一為摯友復仇,二為子夷王位。怎么說也不為過。從此兩清,甚好!

    一個丫鬟捧著件黑狐毛大氅過來,給厲王爺圍上,又將地上斷成兩截的綿袍拿起,往后面的院落走去。

    “你們現在落腳何處?”厲王爺問,

    看來厲王爺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放下一切當富貴王爺了。屈巫稍稍躊躇了一下,低聲說:“王叔,心瑤失蹤了。”

    厲王爺一驚,他這才察覺屈巫有些不對頭,面色晦暗,兩眼失神,嘴唇有些干裂,甚至連身上的衣袍都有些皺皺巴巴的,一改他往日玉樹臨風的清雅之態。

    “失蹤?何意?”厲王爺很是不解。

    屈巫嘆了口氣,說:“她生我氣躲起來了。”

    厲王爺搖了 爺搖了搖頭,瞪著眼睛說:“屈巫,不是我說你,那死丫頭從小就任性,你也不能太慣著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還敢躲起來。”

    “是我有錯。”屈巫羞赧地說。

    厲王爺不以為然地說:“你就是再有別的女人也是正常的,別理她,想通了自己就會跑回來了。”

    厲王爺很自然地將屈巫說的有錯與女人聯系起來。依他來看,屈巫為了姬心瑤什么都不顧了,縱然再有別的女人,也動搖不了他對姬心瑤的那份情。

    屈巫苦笑,哪里有別的女人。今生今世,唯有她。

    他看了眼厲王爺,說:“王叔,當年她嫁夏御叔時,子夷給她的嫁妝您都知道嗎?”

    厲王爺疑惑地看著屈巫,怎么想起來問嫁妝了?她嫁夏御叔,那是兩個國家之間的聯姻,自然不能讓陳國小看了。她再嫁屈巫,早已物是人非,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你是不是需要銀子?”厲王爺說。他以為屈巫家產被抄,流亡在外,可能是手頭拮據,他當然是可以慷慨解囊的。

    七殺門在奕園后山有無數的寶藏,至今他都未動分毫。屈巫搖了搖頭,說:“宛丘有條街是她的嫁妝,她讓人修整了一個院落,但不知為何卻沒去。我想會不會還有別的地方可讓她藏身?”

    “那條街我知道,當年子夷頗費了一番心思。別的地方,我還真不知道。當時桃子剛死,子夷的情緒失控,有些事沒好過問。”厲王爺感慨地說著。

    屈巫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看著厲王爺,卻又像在凝視著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深不見底的雙眸里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和悲傷。

    許久,他才說:“若是您有她消息,讓府兵去水樓告知一下。那里是七殺門的暗莊。”

    厲王爺點了點沒有說話。屈巫那神情竟讓他心里有些發緊。死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像屈巫這樣對你不離不棄?居然還躲起來,等到真有女人取代了你,你哭都來不及。

    看著屈巫向外走去的落寞背影,厲王爺長嘆一聲,傳來府兵頭目,一番囑咐之后,厲王府的隱秘府兵全部散了出去。

    天又陰沉下來,眼見又一場風雪會降臨。

    屈巫步履沉重地到了水樓,意外地見到了筑風和康長老。

    那日,筑風按照屈巫的吩咐去了姑蘇暗莊,發出查足月的飛鴿傳書之后,回到東湖山莊,才得知屈巫已經騎著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往株林去了。

    這么急?都不等回信了。筑風嘀咕了一聲,也沒有多想。到了第三天,飛鴿傳書回信,一指寬的絲帛上只有兩個字:“足月。”

    筑風一個童子身都沒破的男人,根本不能理解足月與不足月有什么區別。緊接著一封“夫人和孩子失蹤”的飛鴿傳書,嚇得筑風連夜向株林疾奔。老天,姬心瑤要是不見了,門主就不要活了。

    筑風到了株林,得知附近幾國的弟子全部都出去找人了,只是依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屈巫自己去了鄭國,他又趕忙奔到了新鄭,在水樓等著屈巫。沒想到康長老也從洛邑匆忙趕來見屈巫。

    “你們怎么都來了?”屈巫坐下來問,他接過栓子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

    “門主,您要不要先吃點什么?”筑風將一盤點心放到了屈巫的面前。不過半個多月,屈巫明顯憔悴了許多。

    屈巫搖了搖頭。康長老躊躇了一下,上前說:“門主,天子想讓您回下洛邑。”

    屈巫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個人,深不見底的雙眸漸漸地有了一絲怒氣,越積越多,慢慢燒灼起來,徑自變得血紅。

    七殺門上萬弟子,竟然找不到一個人?上天了還是入地了?

    天子與他有何關系?大周江山風雨飄搖與他有何關系?民不聊生與他有何關系?與他有關的只有那個女人,至今下落不明的女人。

    他的周身戾氣翻滾,恨不能大開一場殺戒,一泄心頭之恨。

    他深愛的女人,他卻莫名其妙地給弄丟了,找不回來了。

    許久,屈巫閉上了眼睛,松開了捏緊的拳頭,深深嵌入的指甲已將掌心刺得鮮血直淋。

    “門主!”筑風驚呼,他看到了屈巫的手掌在滴血。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逼人的戾氣中僵硬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屈巫睜開了眼睛,眼中的血紅已經褪去,周身的戾氣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心口的痛。

    雪花終于落了下來。

    屈巫走到窗前,猛地推開窗欞,伸手接著那晶瑩的雪花,他要借助冰冷的雪讓自己冷靜下來。

    手心依然還在滲血,雪花落在上面,很快就被染得血紅,很快又變成了一汪血水,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