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四十七 屈門主從容赴宴 安王妃恬然解難
    <!--章節內容開始-->    趙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來參加趙武周歲宴的基本是王室成員,晉成公親擬的名單,唯一例外的是屈巫。

    屈巫一進趙府,趙姬就迎了上來。她一襲大紅煙紗長裙,領口開得較低,雪白的頸脖上掛了一串滾圓的珍珠,依然是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珠翠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

    “哎呀,你來啦,快到里面坐。”趙姬顧盼神飛,口吻甚為親熱。旁邊人的感覺,她與屈巫的關系很不一般,連稱呼都省略了。

    屈巫并不答話,依仗著天子特使身份對一旁的王室成員也只是頷首致意。微笑著讓隨從的弟子呈上禮物。趙姬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禮盒,一件普通的玉如意。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

    原本當面打開別人送的禮物是不禮貌的,但趙姬希望屈巫能送個掛件,這樣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讓趙武掛在身上,讓世人盡知是屈巫送的。偏偏屈巫送了件只能放在家中的擺飾。

    失望一閃而過。趙姬立刻笑容滿面,引著屈巫到上首坐下。屈巫打量了一下宴席。主座顯然是趙姬,兩邊一字排開的案幾,每個案幾兩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夫妻。

    他這一幾,只有他一人;趙姬的一幾,自然也是一人。而且,兩人相隔甚近。

    屈巫微微點頭,坦然自若地坐了下來。果不其然,他剛一坐下,立刻就有竊竊私語傳了過來。

    “屈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聽說大王已經暗許了大公主。”

    “感覺倆人的關系不一般啊。”

    “那肯定,看這座次安排,還不明白嗎?”

    賓客并不太多,差不多一會兒人就到齊了。不太受寵的大公主現在春風得意,他們自然不會來得太遲,來遲了顯得沒誠意。

    等候開席的閑聊都是各國的風情,誰都不會提本國的朝政。縱然提到,也是一片歌功頌德的贊揚。

    眼看日見西沉,趙姬吩咐撤了水果點心,上酒水和菜肴。王宮御廚被她借了來,這回她算徹底地吐了口多年憋屈的怨氣。

    突然間,一聲“安王妃到!”安王妃一身湖藍色衣裙,淺淺妝容,邁著輕盈的步子,優雅地走了進來。她誰也不看,徑直走到前面才站了下來,微微側臉看了一眼屈巫,然后才看著趙姬。

    還沒等安王妃說話,趙姬就嚷道:“安王嬸,你孀居在家,今天這場合適合嗎?”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很明顯,安王妃今天是不請自來。

    “哦,孀居就不可以見人嗎?”安王妃淡淡地說。

    趙姬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愣了好一會才氣呼呼地說:“府中案幾不夠。”

    安王妃轉身朝所有的賓客脧了一眼,微微欠身,儀靜體閑地說:“各位王室宗親,非妾身多事,實乃長公主之母臨終前有所托付,代她為外孫抓周。”

    一番話說的女眷們頻頻點頭。所有人都知道,大公主生母當年是晉成公的貼身侍女,經常隨同他出入安王府。后來生下長公主,卻在成王府受盡欺負。安王妃憐她生性綿軟,確實做過許多護她周全的事,所以說她臨終有托付,應是可信的。

    安王妃雖然不提自己是不請自來,意思卻非常明了,不是她多事,是她情非得已。那么,趙姬作為晚輩,就顯得太不應該了,太忘恩負義了。當然,絕大多數的人并不清楚,這份賓客名單是晉成公擬定的。

    安王妃稍稍停頓了一下,看向屈巫,說:“至于趙府中案幾短缺,都是自家人,也就不拘禮數了,我在妹夫這里就坐好了。”

    早有隨安王妃一起來的丫鬟搬了矮椅,擺放到屈巫身旁。她也不管屈巫的態度,徑自走過去坐了下來。

    趙姬鼻子都沒氣歪了。費盡心機想今天把屈巫套牢,卻憑空冒出個安王妃來攪局。哼,她是為姬心瑤來的,那又怎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走著瞧!

    屈巫一直默默地看著這場好戲,直到安王妃在他身邊坐下,還唯恐別人不知道似地強調一聲妹夫。他才覺得她實在太過冒險。安王早已作古,就算當年晉成公與安王關系好,但趙姬畢竟是大公主,公開與她作對,晉成公能公平處置嗎?

    不過,他心下也有些惶然。這一切竟是因為自己,只因為姬心瑤至今未在晉國露面,才給了別人遐想的空間。

    “二姐,何苦?”屈巫沉吟再三,終于開了口,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安王妃見屈巫終于稱呼她一聲姐姐,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看他豐神俊朗,舉止儒雅,身上有著獨特的冷冽清香,再加上他男子氣極濃的低沉聲音,確實 音,確實有一種讓女人心神蕩漾的魅力。

    呵呵,我可得替心瑤看緊了。于是,她答非所問地說:“心瑤到底在哪?”

    屈巫沉默不語。安王妃端起酒爵遞給他,他接過去拿在手中玩味著。這青銅酒爵夠大的,貴族之家的宴席都是用酒盅,玉的,銀的,甚至金的,都是小小的,斟上滿滿一杯酒,既顯得主人的誠意,又顯得客人的儒雅。用這么大的酒爵,一大杯下去,不勝酒力的人可能就多了。

    半晌,屈巫低低地說:“株林。”

    安王妃心中一怔,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緩緩地說道:“當初你為了心瑤不顧一切,傳為天下皆知的佳話。如今卻又為何?”

    她的直覺得到了證實。沒有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住到前夫家里,哪怕前夫已經死了。只能是他們之間出了狀況。

    屈巫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

    趙姬一手拿著酒壺,一手端著酒爵,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先是給安王妃斟了滿滿的一爵酒,說:“安王嬸,您別生氣。我先陪個不是。”說罷,自顧自先喝了下去。

    安王妃也不說話,看了看趙姬給自己倒的酒,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壺,微微一笑,將酒喝了下去。

    趙姬的臉上滑過一絲狡黠。她轉向屈巫,秋波湛湛妖嬈姿,春筍纖纖嬌媚態,一邊往屈巫的酒爵里倒酒,一邊說:“屈公子,我也敬你一杯。”

    屈巫見她如此稱呼自己,淺淺勾唇,端起了酒杯,正要喝下去,卻被安王妃拿了過去,說:“大公主,舍妹今晚就到,妹夫喝多了怕是不便。這杯酒不如我代了吧。”說罷,不由分說,將酒倒進了口中。

    趙姬的臉色驟變,看看安王妃,又看看屈巫。重重地“哼”了一聲,氣急敗壞地離去。

    屈巫詫異地看著安王妃,似是不解她的行為。托詞姬心瑤來了也就罷了,何必出面代酒?這點酒自己應該還是沒事的。看她連喝兩大爵酒,竟是無事人一般。一個女子有這么大的酒量?

    安王妃見屈巫神色,微微笑了笑,低聲說:“安王體弱多病,二十余載,王家宴席都是我代酒,若是被人灌醉了,安王還能容我嗎?”

    安王妃一席話,看似解釋自己喝酒的緣由,卻有著無盡的苦澀。安王眾多兄弟,打她主意的又何止晉靈公一人?

    屈巫心中微動。一個背井離鄉的女子,有多少無可奈何,哪怕她貴為公主貴為王妃,卻也只能在男人的強權下苦苦掙扎。

    酒過三巡,趙武被宮女抱了上來。剛蹣跚學步的孩子,一見人多,就吵著自己下來走。趙姬怕他哭鬧,示意宮女放他下來,沒想到,他一落地,就照直不打彎地向屈巫走了過來。

    趙武走到屈巫的案幾旁,趴在上面張開了口,那意思是讓屈巫喂他東西吃。

    趙姬喜不自禁,這兒子還真懂母親的心。她趕緊走了過來。屈巫為難起來,這事還真不好辦。孩子本無心,有心的是大人。

    安王妃起身想將趙武抱起,沒想到那孩子還就認了死理,一抱他就哭。

    “屈公子,武兒與你真親啊,我這當母親的都有些嫉妒了。”趙姬話里有話地說。

    屈巫站了起來,看似漫不經心一般,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彎腰去揀。

    突然間,外面一陣騷動。隨著“有刺客!”的喊聲,幾個勁裝蒙面人從外面沖了進來,揮舞著劍一番亂砍,隨著稀里嘩啦地聲音,案幾上的酒壺倒了,酒爵碎了,菜肴傾倒一地,案幾后面的人個個抱著頭躲到了椅子后。

    屈巫一把抱起趙武,就往邊上閃去。稍一遲疑,又回頭拉起安王妃,護著她往隱蔽處躲去。顯然刺客就是奔趙武而來的,他們見屈巫抱著趙武,全部都圍了上來。

    屈巫連忙將趙武往安王妃懷中一塞,說了聲:“站我身后。”拔出昆吾劍,手腕一抖,劍鋒一翻,猶如勁風掃落葉,幾個蒙面刺客節節敗退,抱頭鼠竄著逃離了趙府。

    屈巫并不追趕,劍入鞘,回頭向安王妃看去,見她雖然臉色有點發白,卻并不慌亂,依然是緊緊地抱著趙武。再看趙姬嚇得花容失色,藏在案幾下索索發抖,完全顧不上兒子。

    受了驚嚇的趙武,此時忽然哭出聲來。一個宮女走過來從安王妃懷中抱下趙武,趙姬方才醒悟自己的狼狽樣,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佯作鎮定。

    王室宗親們從地上爬起,個個心有余悸。一陣短暫的沉默,有人提出了告辭,差點連命都丟了,還吃什么酒宴,是非之地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晉王室的男人們竟都不如一個安王妃,慚愧!屈巫在心中暗嘆一聲,朝趙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