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年輕人聽說過趙明順暗戀楊如意的事，當年楊如意出嫁，他就鬧出過大笑話，很多人記憶猶新。
兩個流氓混混應該也知道，起哄說：“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是個情種。”
“閉嘴！”
楊吉祥沖這兩人厲聲呵斥，他不允許拿楊如意開玩笑。
兩人攤手，冷眼相對，不再講話。
趙明順抱著楊德清的腿，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楊叔你跟我爸關系最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把你當親爹的呀。”
滾犢子。
楊吉祥一腳踩在趙明順的腰間，將他推開，厲聲說：“少在這里裝可憐，你到底什么意思？”
趙明順繼續跪過來：“楊叔，我把宅基地賣給如意，拿到錢我就離開竹夾村永遠不回來，要不然他們把我帶走了，我爹的喪事沒人辦，你能忍心看著他沒人收尸？”
“你不辦喪事哪個辦？”
“可是我辦不了啊，沒錢我就要跟他們走，楊叔你就買了吧。”
四周村民聽的頭都要炸裂，趙伯的兩個姨老表抓著趙明順的頭發和肩膀，一邊打，一邊哭著罵，這世上怎么有那么畜生的人，親爹還沒死就要賣祖屋，還威脅不下葬。
楊德清聲音同樣顫抖，罵趙明順畜生。
趙明順又改變位置，抱著楊老書記的腿哀求：“村長，你也幫幫忙吧，我真的很需要錢，我今天拿不到錢，他們會把我打死的。”
“報警！”
“哎哎，哪個說報警？我看哪個再說報警！”
“趙明順欠錢，白紙黑字按手印，天王老子來了也翻不了，今天不賣房，過完年了還要漲！你小子說報警是吧？你來出這個錢？”
“我我我……我沒說……”
這場鬧劇，真是見識到了人間百態，真應了楊德清說的那句話，沾上賭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楊忠鑫將楊吉祥悄悄拉到偏僻的位置，小聲說：“這還真是一個辦法，如意姐可以買下來。”
“我買趙伯的房子，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怎么是趁火打劫呢？現在情況是，趙明順欠下巨債，只能賣宅基地還錢，否則他死路一條，你不買，總有人要買，村里肯定有人愿意接手，你愿意讓別人撿這個大便宜，你自己卻假裝圣母不買？而且你買了還可以借這個理由，幫著把趙伯送終安葬，大家都看在眼里，肯定支持你，還會夸你的好。”
“買趙明順的房子，我姐肯定不同意。”
“你問你姐夫呀，他同意就行。”
“手續合法嗎？我姐戶口應該遷出去了，不是我們村的人啊。”
“可以再遷回來呀，你姐本來就是村子里的人，現在回鄉創業，把這里買下來，拾掇拾掇，不是可以開一家分店么，你也不用擠在你大伯樓下。”
楊忠鑫的分析，讓楊吉祥有些心動，立刻帶著他一起騎電動車回去，跟姐姐和姐夫說起這事。
楊如意又羞又惱，這個趙明順真的非常惡心，但張文海比較冷靜：“他家房子賣多少錢，多大面積？”
“240多平吧，賣25萬，村里宅基地轉讓差不多都是這個價，500到1000一平方，他這個在大路邊，價格合理。”
“大過年的屋里死了人好像不吉利。”
“買下來先不住，等明年開春了再整唄。我跟你們說，這地方緊挨著公路，還是個獨門獨戶，你們把路邊，還有山上，種一些花花草草，搞漂亮點，絕對受歡迎。”
楊忠鑫說的是肺腑之言，他積極促成，一是希望村里收入增多，開餐館要交稅，還能解決勞動力就業，二是他被楊吉祥搞煩了，天天找村委會要地，不如趕緊把這塊地拿下來，別當圣母，當圣母有個鳥用。
大家一想，確實如此。
大伯這邊都是水泥地基，一棟棟并排的小樓房，完全沒有美感可言。
換成趙伯家，那地方可就大多了，他們想怎么裝修都行，布置成花團錦簇，曲徑通幽的田園農家樂，自己住的開心，客人們也享受啊。
張文海拿定主意，買下來，他安慰老婆：“如意你不要怕，我把趙明順和陳拐子兩個人都打服了的，他們絕對不會上門找麻煩，敢上門我弄死他。”
搞定姐夫，再回趙伯家，已經開始哭天喊地了，就這么短短一會兒，趙伯斷氣了。
楊老書記當場和村里一些老人商議，說要把楊如意的戶口轉回來，讓楊家幫忙送行下葬，大家都同意了。
楊德清為了保護女兒，堅持轉讓手續讓他和趙明順去辦，等楊如意回城里把介紹信和資料準備好，他再把宅基地轉給女兒。
趙明順無所謂，能拿錢就行。
村里的公證章和介紹信要等明天辦，催債的兩個家伙還真留下來，趴在靈堂睡得呼呼作響，心是真的大。
楊吉祥想起一件事，要趙明順在合同里補充一句：“趙伯的蜜蜂全部歸我。”
“給錢就賣。”
趙明順叼著煙，寫幾個字，哼哼哭幾聲，丑惡嘴臉真的讓人作嘔。
楊吉祥懶得跟他廢話，掏出100塊錢。
趙明順皺眉：“加點加點，我這好幾箱蜜蜂呢，至少300塊！哎，你買的是蜜蜂啊，不是蜂蜜，我這里還有100多斤蜂蜜，一起打包給你，5000塊拿走。”
楊吉祥心中悲哀，趙明順啊趙明順，虧我以前還叫你一聲明順哥，你怎么就墮落成這樣子了，你是被魔鬼附了身嗎，是賭博害你成這樣了嗎？
當天晚上，楊德清主持喪事，請法師過來點燈，楊家幾個小字輩都被指示干活，楊吉祥以孝侄身份披麻戴孝。
第二天白天，趙明順拿著合同又來鬧，催著要錢，走之前給自己爹磕了兩個頭：“等我發達了，我再回來給你上香！”
全村人用嫌棄的眼神瞪著他，當著趙伯的遺面唾棄他，傷心莫過于此。
楊吉祥開車去縣里，把所有手續都提交上去，和縣領導打過招呼，確定這事沒問題，差的手續等過完年再來補。
楊德清苦口婆心最后勸一句：“明順，你以后不要再賭了，把錢還了去找點事情做，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
“好好好，我知道了，轉賬吧。”
轉完帳，手續辦完，趙明順什么話都沒說，笑嘻嘻地飛奔出去。
楊德清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小子不會拿了錢跑了吧？后面還有沒有需要他配合簽字的地方？”
楊吉祥說：“基本上沒有了，趙伯的房子現在已經歸我們了。但我不想讓他們這么容易就拿到錢，所以我報警了，喏，他們來了。”
廣場上，趙明順拿著銀行卡正準備遞給兩個流氓，兩輛警車在他們身邊停下，下來六七個人，把他們扣住。
“干什么？干什么？為什么要抓我們！”
“我們又沒犯法！”
三人被抓住，帶到了鎮派出所，分別關押審訊，咋呼兩下，趙明順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
喲？
還和陳拐子有關？
審訊官心中一喜，還有意外收獲。
原來這是一個流竄在通九縣多個鄉鎮的移動賭點，老大養了一群打手專門放碼收賬，再找一些人拉客，陳拐子是出千下套的人，和客人對賭，先輸給客人，讓客人嘗到甜頭，再贏一點，再輸一點，慢慢地客人越陷越深，最后一把將其完全榨干，輸個幾十萬幾百萬，只能賣房，賣店，轉讓生意，行話叫“殺豬”。
有個相聲段子叫《宋金剛押寶》，說的就是類似的事，但趙明順沒有宋金剛那么勇武，他自認為還有點小聰明，只要看懂他們的套路，他能贏錢，結果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上當，在陳拐子的蠱惑下，他越輸越多，終于墜入深淵。
因為多了趙明順這個突破口，被關押的陳拐子也二次提審，鐵證如山擺在他面前，陳拐子也扛不住了，全都交代出來。
這一下，這個流動賭點被摧毀是必然的事。
而趙明順欠的25萬，只要他起訴賭場債主，欠條就是無效的。
楊吉祥報警是為趙明順好，如果趙明順出獄后能洗心革面，拿著這25萬跑到外地，重新開始生活，那他就是積德救人。
如果趙明順出獄后，看到還有25萬供他繼續賭，認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強取勝于苦耕，那就沒辦法了，神仙也救不了這個廢人。
村民們過來吃席，送行，整整吃三天，吃到臘月二十九。
臘月三十的早上燒掉，送葬，按照竹夾村的慣例，村里人都是送到大竹山上埋了。
楊吉祥披麻戴孝抱著骨灰壇，在吹吹打打的嗩吶和鼓聲中帶路前行，看到一線天，看到王教授等人休整的位置，看到四眼黃送吃的跑上來的山頭，這是夢開始的地方。
今年總算平安過去了。
走走親戚，會會朋友。
到了正月初三，楊如意和張文海開車回來，楊吉祥的三個姑姑也從外地回來，人數全部到齊的楊家鬧哄哄過了一個快樂年。
正月初六，農村里的打工人該走的基本上都走了，少數要拖到正月十五之前離開。
大伯家的兩個堂兄也沒有走，兩家人坐下來，認認真真討論過一次。
大伯問：“如意不是買了明順家的房嘛，是不是馬上就要翻新成餐館？我家一樓的這個老店能不能留下來，不搬走，招牌也不撤，還是叫吉祥餐館行不行？”
鄭秀娥立刻警覺起來，瞪了老公和兒子兩眼，怎么說來著，她當時擔憂的事情成真了吧，大哥是不是眼饞他們的生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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