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活法。
六皇子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他生于皇宮長于皇宮，雖然自小不被親母妃待見，被父皇忽視，被兄長輕視，甚至連死亡都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可也從未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
可此刻寧衿的話像是揭開籠罩了他八年的罩子，帶來了更新鮮廣闊的世界。
“離開皇宮嗎……”六皇子有些失神的喃喃：“可離開了皇宮，我還能去哪里呢？”
寧衿微微一笑：“離開了皇宮，你可以去普天之下的任何地方。”
“太子狂妄自大，看到尸體之后必然覺得這次已經得手，往后便不會再關注你，”她說：“至于離開皇宮了以后，你是想隱姓埋名去另外的地方生活，還是有其他打算，我都會盡量幫你完成。”
六皇子陷入了沉思，他的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被子，像是在進行什么艱難的抉擇，寧衿沒有催他盡快做出決定，而且耐心道：“往后怎么辦，殿下自己選擇，這兩日你先好好養傷……暫時不要外出。”
“好。”六皇子應下，看見寧衿就準備帶門出去，還是忍不住問道：“夫子，周國如今的情況很不好嗎？”
寧衿推門的手頓了頓，沒有隱瞞，將自己知道的都跟他說了：“內憂外患，邊境各大小國同時對周開戰，如今調兵遣將都由太子把控，合適的人手遠遠不夠。”
“聞風而動的邊境流民不少，有些烏合之眾趁機渾水摸魚，打劫斂財，各地藩王也在蠢蠢欲動……總之局勢并不安穩。”
她的父親和未婚夫全都被調去邊境，太子似乎將手里能用的人全都用出去了，可對敵狀況依舊狼狽不堪。
內憂外患，就算周長鳴干掉了所有的兄弟，可在這種境況下，也仍舊有其他勢力想要趁機做點什么。
六皇子聽罷，低聲道：“……我以前從不知道這些。”
天下大亂……流民……
這些詞兒一個個都十分陌生，似乎只在書冊上見到過，可現在就真真切切發生在身邊。
周朝盛世百年，大陸形勢向來是五國鼎立，彼此相安無事，甚至不久前才舉行了交流大會，現如今卻突然兵戎相見了。
有一瞬間，六皇子覺得十分茫然無措。
寧衿低低應了一聲，叫他不要多想：“……無論如何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在，就算城破了也有我們頂在前面。倒是你，脫離了從前種種，往后要好好的活。”
“我知曉了，夫子，我會好好想想的。”六皇子說。
*
而此時此刻的皇宮，太子剛象征性的去昭陽殿問罪回來，處理了一批太監宮女。
他身后的寧清尋冷冷的看著新進宮的美人依偎在太子懷里，心中嫉妒厭惡無以復加，面上卻還要裝得溫柔知心：“殿下辛苦了，那邊可還順利？”
太子揉著懷里新得的美人，想起方才哭的肝腸寸斷的玉妃和失了分寸的太后，心情就很美妙：“一點都不辛苦……哈，孤一想到平日看不起孤的太后方才露出那樣的表情，便覺得大快人心。”
有什么比親手毀了對手唯一的希望更讓人歡暢呢？
寧清尋諂媚的湊過去為他捏肩，唇邊的笑維持的很勉強，心中更是冰涼一片——太子真的燒死了自己的皇弟。
弒父殺兄，殘害忠良……為了奪位，他還有什么沒做過的？
親手挑選的倚靠對象竟然是這樣一個毫無人性的人，另寧清尋一度十分恐慌且后悔。
“對了，孤聽說太子妃最近讓你做點小事，你推推拖拖不肯做？”寧清尋正暗自膽戰心驚著，卻聽太子突然話音一轉，說起自己來。
他的語氣口吻平淡甚至是輕松的，與平常并沒有什么變化，像是隨口一問，寧清尋卻覺得后脊一涼，開口時聲音有些微顫：“是……姐姐前幾日交代了妾一些事情……”
“既然交代給你了，那便好好做。”太子想起來自己最近是沒好好寵幸這個早早就委身自己的可人兒了，再看看她那張與寧衿四五分相似的臉，心中一動推開了懷里的美人，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像是逗什么小寵一般捏著下巴道：“清兒向來是孤最貼心的愛妾，可別同那些不懂事的比。”
寧清尋僵著身子任由他動作，前幾日太子妃讓她回侯府一趟偷輿圖，可有白家的前車之鑒，她哪里敢動手！
這么自欺欺人的拖了才幾日，太子便知道了這件事兒，親自來問她。
寧清尋顫抖著手摟住太子迎合他，那人似乎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可她知道，這是太子妃給自己的第一次警告。
若是再下次，可就不是輕飄飄一句“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