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依舊眼神茫然。

  穆連慎撓撓頭,試圖用他能理解的話說,“比如說,你去打架,自己一個人,肯定是打不過的,但是有朋友就不一樣,”

  “再比如,你得到某樣獎勵,旁邊有朋友給你鼓掌,你會更加開心,”

  “就連平時喝酒,自己喝多沒勁,要朋友在身邊才好。”

  小孩思索了一會兒,依舊木著一張臉,道:“沒用,現在交了朋友,早晚會分開,”

  “怎么會呢?”

  “如何不會,”小孩小大人似得,開口道:“見識不同,境遇不同,這些朋友,能同行不變多久?肯定早晚分道揚鑣。”

  穆連慎正色道:“總有一路同行的。”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他總覺得這個小孩太過聰明了。

  很多話都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說出的話。

  他說這些話時,眼神平靜的不像個孩子。

  想問題也是。

  他無論怎么說,小孩都不認同他的觀點,讓他很是挫敗。

  最后時間有些晚了,他要回家了。

  臨走時,還說:“小孩,師兄改日再來找你,帶著朋友來找你。”

  當時他還想著,讓這孩子跟著他們幾個好好玩幾天,估計連不愛說話的毛病都能治好。

  可后來連續去了幾次,都沒見到過這個孩子。

  甚至,他連這個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已經年邁的老師傅曾在他面前這么評價過他。

  “天才,瘋子,在他一念之間。”

  言談間,都在說,這個孩子很聰明。

  多智近妖....

  這種人,需有軟肋壓制,要不然,很容易墜入地獄,甚至帶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再后來,老師傅過世了。

  長大的穆連慎越來越忙,漸漸的也就想不起來這個小孩了。

  卻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現在。

  更加沒想到,他....

  竟是霍家人。

  “我記得,當時你曾說,下次,要帶著朋友來見我,”霍天衍眼眸幽深,淡淡一笑:“如今,算不算全了當時說的話....”

  “自然不是,物是人非,你已不是當時的你,如今,我們是敵人,”穆連慎話語決絕,沒有半分緩和余地。

  霍天衍端著酒杯站起身,瞇著眼睛看向他,說道:“確實不是,”

  “可這并不是我們第二次相見,”

  酒入口,他的聲音含笑:“第二次,是你帶著軍隊跟在霍家人身后,”

  “暗處躲藏時,我看到了你,”

  “當時我笑了,好一個號令如山,威嚴十足的穆師兄,”

  他真真切切的笑了,可他姐姐哭了,捂著懷里小弟的嘴,無聲的掉淚,看著滿身絕望。

  穆連慎嘴角勾起冷笑,那雙眼,似日光下的強刃,鋒芒懾人。

  語氣寒涼:“我懊惱后悔過無數次,怎么就沒追到你們呢...”

  “抓到如何?”

  “霍天臨,當殺之....”

  他眼神凌厲的刺向霍天衍,“你可知,霍天臨之叛,害死了多少人?”

  “你只看到了我?”穆連慎臉色越來越難看,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戾氣,“那你有看到跟我一起的那些人,眼中的仇恨嗎?”

  “因他,多少人失去了生命,”

  “我軍本立于不敗之地,可因他,死傷那么多人...”

  看著那么多戰友就這么因一人背叛,再也回不來。

  他們那次本不該為國捐軀,他們本該迎接勝利。

  臨行前,他們還曾商量好如何慶祝。

  想起這些...

  再看著眼前這張與霍天臨相似的臉。

  穆連慎威壓展開,宛如來自修羅場的厲鬼!

  眼神森寒陰冷,肅殺嗜血,竟比狼還要兇悍。

  一旁的翟久也像是想到一些事,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開的濃墨,眼底掠過一抹幽然的神色。

  面對這樣的穆連慎,霍天衍竟只是一臉平靜的點了點頭。

  “我看到了,我也覺得他罪大惡極,所以霍天臨死了,”

  “那你呢?”穆連慎滿眼陰鷙的盯著他,問:“你所做之事,與霍天臨何異?”

  “你又為什么變成現在這樣?當真是一脈相承嗎?我記得,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霍天衍笑著回應:“現在問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穆連慎把視線收回,涼涼道:“確實毫無意義,你既知道霍天臨該死,那你呢?”

  “你什么時候死?”

  室內突然一片安靜。

  霍天衍望著他,眸中深沉,臉上掛著戲謔的笑,一言不發。

  黑云壓城城欲摧。

  穆連慎擰眉頭一壓,像是終于明白老師傅所言。

  “快了...”

  聽了他的話,穆連慎眸中一抹黑色暗涌,問:“逼我前來,為什么?”

  霍天衍歪頭看他,嘴角扯出一絲漫不經心的笑,語氣平淡,卻冷的像似裹了一層薄冰:“穆師兄,隨我一起死吧,”

  翟久豁然站起身,眸間神色登時凌厲起來。

  他掏出手槍,上膛,槍口指著霍天衍,道:“就你?”

  “不配,”

  翟久抬眼看他,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氣。

  霍天衍偏頭看他,像是沒看到額頭指著的槍,依舊笑的一臉無所謂,“殺我?”

  “不怕影響兩岸關系?”

  他站直了身子看兩人,語氣淡淡,帶著氣定神閑的惡劣,“我如今的身份,你們該查到了才對,身為穆家,翟家人來這邊已是敏感行為,你們不可能動手殺我,畢竟,滿門忠烈的你們,受的教育不一樣,”

  “對嗎?師兄....”

  穆連慎走過來,握住翟久的槍壓下去。

  他的眸中倒映著窗邊清冷的月色,唇邊帶上了譏誚的笑意:“那你敢動我們嗎?”

  “你有什么本事,讓我隨你一起死?”

  說到現在,三人好像都平靜了下來。

  翟久重新坐到沙發前,倒了杯茶,端起茶杯,目光卻一直盯著霍天衍。

  霍天衍連著喝了兩杯酒,一瓶酒被他一人喝的見了底,眼角有了微醺的紅暈。

  他手放在酒瓶上,下巴撐在手上,看向穆連慎。

  笑問:“我在內陸安插的人,都被你悉數拔了,這才是你敢來這邊的最大理由吧,”

  霍天衍雖面上帶了醉意,眼神卻十分清明,“因為覺得我再使不出什么計謀,所以你才能安心的來這邊,解決我?是吧,”

  穆連慎瞇眼,嗤笑:“你以為你是誰?”

  看出他眼中的輕蔑之色,霍天衍低低的笑出了聲。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是閆秘書重新走了進來,湊在霍天衍的耳邊說了幾句。

  霍天衍揮手。

  看向穆連慎,挑眉輕笑:“穆師兄,你們父女倆賭術都不錯,專門學過?”

  穆連慎眼中戾氣乍現,暗潮疊起數千層浪濤。

  提及傅曉,他便再也坐不住,抬腳準備往外走。

  他知道,今日,無法了結。

  也沒必要再留了。

  走至門口,回頭喚道:“小孩,”

  霍天衍身子微僵,抬眸看過來。

  穆連慎接著問:“走到至今,有悔嗎?”

  霍天衍微微垂眸,回想他的曾經。

  從京市出逃,不悔,因為知道留在內陸他們活不了,只能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殺了霍天臨,不悔,因為他確實罪孽深重,不僅害了整個霍家,竟還害死了那個總是讓他心軟的小弟。

  毀了莊家,不悔,因為莊家奪了他姐的命,那是他最后的溫情。

  內陸所行一切,不悔,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所有,他仇恨所有人類。

  暗殺穆連慎....不悔,因為他....

  霍天衍仰頭大笑,“不悔....”

  穆連慎看著他笑。

  眼前這個多智近妖的瘋子,能做出什么更加瘋狂的舉動呢?

  翟久拍了下穆連慎,道:“沒必要跟他廢話,”

  說完,出了門。

  就在穆連慎要踏出門口的時候,身后已經平靜下來的霍天衍輕笑一聲。

  他看著窗外的那輪明月,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沒有哪里,是純凈一片,”

  穆連慎心下微沉,沒有回頭。

  霍天衍回首看向門口,“下次見面,就是....”

  他神色平靜,眸影晦澀,眼底,閃過一縷令人難以覺察的殺意。

  翟久看著走出來的穆連慎,站在門口不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輕聲開口:“小小還在樓下,”

  穆連慎回過神,抬腳繼續朝前走。

  等著他上前,翟久與他并肩而行,道:“在想什么?”

  穆連慎斂眸,眼中晦暗不明。

  沒回應翟久的話,繼續朝樓下走去。

  走到樓下,就看到。

  傅曉一個人坐在賭桌旁邊的沙發上,撐著下巴,散漫的看著在賭桌上吵得不可開交的幾人。

  賭桌上,林洋臉色發青,怒目圓睜。

  他已經輸了三十萬了,旁邊跟他在一起的幾人也輸了不少。

  林洋是憤怒,恐懼。

  其他人則是后悔,為什么一定要跟著林洋找江柏萬的麻煩,人家可是家財萬貫,他們這些小門小戶怎么跟人家比。

  紛紛找林洋要個說法:“林洋,我們一切都是聽你的,這輸的錢,你得還給我們,”

  “對啊,是你說的,肯定能贏我們才跟著你下注的,現在....”

  林洋猛地一拍桌,只見他面目猙獰,嘴里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加大了咆哮聲:“自己下的注,自己承擔....”

  聽他這么說,有的直接拂袖離去,有的直接跟他吵吵起來。

  而另一邊的江柏萬,現在看傅曉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崇拜,看到林洋丟臉,臉上的神色更加興奮。

  拍了拍旁邊正在數籌碼的連弈,“欸,連弈,你那朋友不會是那家賭博世家的吧,”

  數完籌碼的連弈一臉激動正準備說些什么,但轉身之后看到樓梯口下來的人,頓時變得驚恐無比。

  把這些籌碼裝在籌碼盒里,“騰”地一下站起來....

  跑到傅曉旁邊坐下。

  傅曉抬眸看去,笑瞇瞇的招手:“爸...”

  穆連慎微微蹙眉,“安安,這地方是你能來的?”

  她歪頭淺笑,“可你答應過我的,去哪里都帶著我,”

  連弈坐在沙發一角,盡量的縮著脖子。

  看到他們的那一刻,林洋雙唇緊抿,瞪大雙眼,指著江柏萬怒吼:“你是故意的?”

  江柏萬一臉莫名其妙:“什么故意的,”

  “你們都認識...你是故意輸錢給他們,讓我挑釁你,然后再借機報復我?江柏萬,你好狠毒的心思,”

  江柏萬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輸不起就別玩,趕緊的回家去吧,”

  就在林洋還要再鬧的時候,被閆秘書叫來的保安給趕了出去。

  江柏萬為了看他笑話,也跟著走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二樓,只剩下幾人。

  三樓走下來一人,個子很高,有一米八幾。

  燈光鋪灑而下,眉眼冷銳,他的眸光沒有絲毫起伏,骨子里都透著冷漠。

  他朝傅曉看去。

  穆連慎一把將傅曉拉在身后。

  四目相交只有一瞬間的功夫,但就是這一瞬間。

  傅曉突然渾身一怔。

  陰鷙幽冷的眼神,狹長冷促的眸鋒。

  這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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