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三百六十二章 熱臉白貼 整改大軍
  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這句話是當初漢中宗教導太子漢孝元帝時說的。

  漢中宗是將西漢國力真正推向頂峰的人,而漢孝元帝則是將西漢帶入深淵的引領者。

  從這二人在大漢歷史上的不同作為可以清楚的知道,漢中宗說的那句話是有多么的正確。

  只是盡管這句話被明確記載在史書之中,也一向被部分世人推崇為最佳的治國之道。

  但是世人千萬,總是會有不少人如當年的漢孝元帝一般,認為德教為先才是最好的治政之道。

  畢竟這種治政之道是明明白白記載在儒家典籍之中,只要出自名門,就很容易受到這種治國觀念的影響。

  正如現在的馬謖一般。

  可跟隨糜旸的眾臣大多都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他們知道若全按書上的來,那么國家一定會崩亂。

  亂世之中,人性本惡才是主旋律。

  相比于眾臣在心中的吐槽,糜旸則是在聽完馬謖的勸諫之后,心中浮現起不愧是他的想法。

  這很馬謖。

  馬謖在后世的爭議很大,很多人痛恨他敗壞了丞相的北伐大業,但是也有很多人為他鳴不平。

  這種爭議源于歷史上著名的街亭之戰,而糜旸也可以從那場戰役中,可以看出馬謖鮮明的兩個性格。

  后世許多人認為街亭根本就是守不住的地方,為了支持這個觀點,許多人對假想中的街亭進行實地考察,條條分析。

  然后得出馬謖蒙受了“千古奇冤”的結論。

  只是這個結論,卻從根本上站不住腳。

  就不說歷史上的街亭在哪里本就有爭議,也不提經過千年以來的變遷,當地的地貌會不會發生改變。

  就說身為當世軍事大家的諸葛亮,后世武廟大賢之一的諸葛武侯,他會不清楚街亭能不能抵擋住魏軍的進攻嗎?

  性格謹慎的諸葛亮,怎么可能會放下這種基本的常識錯誤。

  有這種觀點的人,簡直是在侮辱諸葛亮的智商。

  或許以當時馬謖的兵力,想長久守住街亭不容易。

  但既然諸葛亮會派馬謖領兵前去,還特地在馬謖走之前安排好到達街亭后的一切事宜。

  這足以說明當時馬謖守住街亭一段時間,是絕對沒問題的。

  當然前提是馬謖不違背諸葛亮的命令。

  畢竟諸葛亮是想興復漢室,又不是故意讓馬謖去送死。

  結果馬謖到達街亭后,他所作的一系列騷操作,別說王平看不懂,估計也把張郃看懵了。

  估計當時王平與張郃的心態,就如現在糜旸身后的眾臣一般。

  好大喜功,脫離實際,便是馬謖性格上最大的弱點。

  別說馬謖是一個優秀的謀臣,不適合行軍打仗。

  在當世文武不分家,脫離實際亂來本就失去身為一個優秀謀臣的基礎。

  聽完馬謖的進言之后,糜旸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得幸虧他現在不是馬謖的副將。

  馬謖的進言表面上聽起來頭頭是道,但實際研究之下就會發現很空泛,大多都是照搬書上的內容。

  并且可以作為萬金油的模板,回答絕大多數問題。

  攻心為上,讀過兵書的這個道理誰不懂?

  但問題你得提出來具體的對策,來達到攻心為上的效果呀。

  面對馬謖的進言,糜旸沉默了好一會。

  馬謖會對他說這番話,從本心上來說是對他釋放善意的。

  “好論計策”,本就是馬謖歷史上的顯著作風。

  正因為知道馬謖的本心,加上顧及到諸葛亮的顏面,所以糜旸強忍住開口斥責馬謖的沖動。

  沉默之后,糜旸對著馬謖言道:

  “孤早年蒙陛下教導,知道匡濟天下有六正臣。

  六正臣中明察成敗,早防而救之,塞其間,斷其源,以雷霆之勢化危為福,君終已無憂,如此者,乃智臣也。

  孤雖不敢自稱乃漢之智臣,但卻一直以此自效。

  至于尚書所言的仁義、德教為先之舉,并非是孤自效的智臣該做的。”

  糜旸雖然沒有直接出言駁斥馬謖,但他話語中的疏離與不滿,任誰都感覺得出來。

  馬謖在察覺到這一點后,略微有些尷尬。

  他之所以會主動對糜旸進言,除去他的性格如此之外,還因為馬謖現在已然明白諸葛亮讓他與糜旸交好的用意。

  可是沒想到在自己主動釋放善意之外,得到的卻是這個回應。

  馬謖覺得他說的沒錯呀,為何糜旸會如此呢?

  糜旸對馬謖的冷淡可不僅僅是如此。

  既然現在馬謖的使命已然完成,糜旸也不想與馬謖再有過多交流。

  他略微輕咳了幾聲,身為他心腹的鄧艾立馬會意上前。

  鄧艾在來到馬謖身前后,躬身請他前去城中驛館中休息。

  盡管鄧艾的禮數做得很足,只是馬謖也察覺到好似梁州上下君臣都不太歡迎他。

  他也是個有傲氣的人,既然察覺到這一點,那他也不會再留下。

  在鄧艾的恭送之下,他帶領著隨從離開了大殿之中。

  當馬謖離開之后,糜旸無奈地回身對著身后的一眾臣子言道:

  “昔日董侍郎來臨時尚不覺有異,今換馬尚書,方知董侍郎之好也。”

  聽到糜旸如此說,他的一眾心腹大臣都不禁覺得莞爾。

  糜旸的言語中并沒有對馬謖有直接評價,但他的這番評價,也隱晦地表達了他對馬謖的觀點。

  不過糜旸不是會被個人情緒所影響的人。

  對于馬謖來說,劉備明發“斥責”詔書給糜旸可能只是他的一個任務。

  但這件事對于糜旸來說,卻是接下來他在梁州進行大刀闊斧改革的最有利保障。

  正如糜旸所說的那般,智臣是善于轉禍為福的。

  之前的大營動亂對他來說是禍,但他卻利用那個平定禍亂的事件,樹立起在南鄭的強大權威。

  只是盡管如此,他在南鄭也并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他畢竟是劉備的臣,許多改革的事務他沒辦法越過劉備直接實行。

  權力在他手中,但名義在劉備手中。

  任何的政治改革得不到君王的支持,那最后必然是會失敗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糜旸才會特地上書給劉備告知他收取吳懿兵權一事。

  誠然他是在履行一個臣子的職責,但也是他隱晦地在試探劉備對此事的看法。

  若劉備因為此事責備于他,或者說回書讓他謹慎。

  那為了后續的一系列改革事宜,他就有必親自回一趟成都,將他心中的政治藍圖說給劉備聽,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支持。

  糜旸之前有料到劉備可能會支持他,可是他沒想到劉備會支持的這么徹底。

  無須事事上奏,既然劉備都在天下人面前如此說了,那他也就不客氣了。

  這就是在劉備麾下的好處,不僅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而且只要你能得到劉備的信任,那么他反哺給你的信任,肯定會超出常人的想象。

  糜旸看向身后的法邈,對著他這個梁州的大管家問道:“諸軍裁汰一事處理的如何了?”

  這件事在之前魏延入主南鄭大營后,便已經開始進行著了。

  魏延雖然性格上有著很大的弊病,但他有一點好處就是,只要你能讓他服氣,那么在大事上他是會聽從指揮的。

  將數萬大軍中的老弱裁汰盡皆裁汰,這件事的關鍵在于各級將校會不會老實上報各部曲的軍士情況。

  這一點在之前可能不容易做到。

  但在那近百人頭的威懾下,現在糜旸別說要軍士的名單了,哪怕是要全軍上下的家人名單,那些將校也肯定會十分賣力的去完成這件事。

  在多方積極的配合之下,這件事倒是進行的十分迅速。

  面對糜旸的詢問,法邈馬上答道:“再不出數日,我軍便能盡裁汰老弱之兵。屆時臣會整理出一份大致名單,交予牧伯觀覽。”

  聽到法邈的回答之后,糜旸點點頭。

  將近一月。

  法邈的工作效率與后世肯定沒法比,但在當世而言,已然算的上很快了。

  只是糜旸還是出言說道:“為國家計,故而我要裁汰諸老弱。

  只是那些老弱之兵當年也曾為大漢奮戰過,他們被裁汰之后,相應的補償一定不可缺少。”

  說完這點后,糜旸看向一旁的王洪。

  王洪現在已經不是上庸縣令,而是糜旸剛剛委任的司聞曹長史。

  由于司聞曹與后世的某些情報、督查機構很相似,擔任這樣至關重要的機構的長官,能力不需要十分突出,但對他一定要足夠忠心。

  而目前在糜旸的麾下諸臣中,王洪無疑是最滿足這點的。

  糜旸看向王洪言道:“這件事就由你從旁協助文殊。”

  聽到糜旸的命令后,王洪恭敬的領命。

  他當然知道為何糜旸會讓他協助法邈,也知道糜旸讓他協助法邈的是什么。

  自司聞曹創立那一日開始,他們的協助大多都是要見血的。

  在安排完這一點后,糜旸又轉頭對著法邈言道:“在將裁汰老弱一事完成之后,你立馬要開始著手操辦打亂諸軍,重新編營一事。”

  糜旸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透露出慎重。

  因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杯酒釋兵權及裁汰軍中老弱都是為了這一步。

  在古代要想完全讓一支軍隊聽命于自己,單單的收取兵符是沒有用的。

  不說其他,對于自己的那嫡系大軍,糜旸就可以不需要虎符任意調動。

  漢代是能人輩出的時代,糜旸能做到這點,別人也有可能做到。

  想完全控制一支大軍,最好的辦法便是如之前他在上庸城外的深谷中練兵一般,將大軍中的中層、基層骨干大多都換成他的人。

  漢中大軍有數萬,需要的中層基層至少上千。

  而雖然經過襄樊會戰,糜旸的一萬嫡系損失頗重,但是區區上千人還是拿的出來的。

  在有著南鄭大營動亂的情況下,糜旸讓自己的嫡系軍士代替原先的漢中大軍中的各級將校,也有了一個很好的名義。

  動亂之后,必有換血,這是大軍中的常態。

  再加上糜旸的嫡系大軍跟隨他南征北戰,戰功累累,提拔他們成為各級將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為這件事對糜旸來說很重要,所以最后糜旸還是著重提醒法邈道:

  “這項事務于梁州的未來來說至關重要。

  你要盡快著手安排這件事,但在辦理這件事務的過程中,不需要有所壓力而操之過急。

  一切當以循序漸進為要。”

  糜旸的告誡也讓法邈正色,他對著糜旸一拜道:“牧伯放心,臣一定會謹慎。”

  見法邈聽進去了他的告誡,糜旸微微一笑。

  法邈雖不是法正那般驚才絕艷的大臣,但他也是一位循臣。

  對于一位循臣來說,他們最擅長的便是貫徹上級的意思,并且很好的完成任務。

  在吩咐完兩件大事后,糜旸便讓法邈等臣先行退下。

  等法邈等人陸續離開大殿中后,糜旸來到他的奏案前坐下。

  在坐下后他下意識地拿起奏案上的毛筆,想書寫著什么。

  但由于心中的某些顧慮,他手持毛筆卻一直未動筆。

  就在糜旸焦灼的時候,關嫣手捧一些果點來到了大殿中。

  關嫣在到來后見糜旸舉棋不定的樣子,她不禁有些好奇問糜旸因何如何。

  見是關嫣詢問自己,糜旸將他內心中的顧慮給說了出來。

  糜旸之所以會舉起毛筆,是想給諸葛亮寫信。

  他想在信中提醒諸葛亮馬謖言過其實,要謹慎用之。

  糜旸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他不想諸葛亮如歷史上一般,萬世清名中留有馬謖這個污點。

  尊重師父的人,肯定是將他的名聲,看作比自己的名聲還重的。

  但是糜旸在下筆之前又想到,現在馬謖在諸葛亮心中的地位不低。

  歷史上劉備也讓諸葛亮小心這一點,可是諸葛亮并未聽從。

  那他寫這封信,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在明白糜旸心中的顧慮之后,關嫣笑著說道:“尊師重道,在于心,更在于行。”

  “心行合一,才是履行孝道的最佳方式。

  既然夫君心中有這種顧慮,那么為弟子的夫君,就不能不將心中的顧慮告知丞相,這是夫君的孝道。

  至于丞相是否會聽從夫君的,那不是夫君可以左右的事,夫君也無須因為這點遲疑。

  夫君只要做到自己該做的就好。若尊師重道的行為,要先考慮是否會成功才決定去做的話,那這還是真的尊師重道嗎?”

  當關嫣的開解落入糜旸的耳中時,糜旸不禁大笑起來。

  見于障,而受限于障。

  他是穿越者,有著部分先知的優勢,只是有時這些優勢也會讓他陷入困惑中。

  正如關嫣所說的那般,他沒有扭轉諸葛亮想法的能力,但他卻應該有做好一個弟子本分的自覺。

  當明白這點后,糜旸馬上開始動筆起來。

  希望這封信,將來能幫到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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