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三百六十一章 馬謖入梁 攻心提點
  諸葛亮的辦事效率極快,在他離開皇宮之后,他便當即以丞相的身份,為天子劉備擬好一份斥責糜旸的詔書。

  當寫完文書之后,諸葛亮本來想派侍郎董允前去南鄭。

  畢竟以往朝廷派往會見糜旸的使者大多都是董允,對于出使糜旸一事,董允可謂是輕車熟路。

  只是諸葛亮轉念一想,現在糜旸已經是一方牧伯,而董允又是皇宮中的天子近臣。

  以兩者之間互相都敏感的身份,也不能總是派董允出使糜旸。

  在考慮到這點后,諸葛亮便讓人召來了馬謖。

  馬謖在諸葛亮的傳召下,很快就來到他的身前。

  而在馬謖到來之后,諸葛亮將手中蓋上璽印的文書交到馬謖的手中。

  諸葛亮突然做出這種舉動,就已經讓馬謖有些不解。

  而接下來諸葛亮的一句話,則更是讓馬謖心中感到驚詫。

  “這是陛下給梁州牧的斥責詔書,你剛成為尚書不久,尚未有功勞在身。

  現在我打算讓你前去,將這封詔書送至梁州牧的手中。”

  諸葛亮的前半句話,解釋了為何尚書臺那么多尚書,他卻單單挑選馬謖完成這個任務。

  這是諸葛亮在為馬謖的將來鋪路。

  對于諸葛亮的這種心思,馬謖心里還是很感激的。

  丞相一向很器重他。

  可是諸葛亮的后半句話,卻讓馬謖心中有些擔憂。

  為天子使者,代替天子斥責臣下,本來是一種榮耀。

  但是這也要看被斥責的那位臣子,身份是什么樣的呀。

  左將軍、冠軍侯、梁州牧、不提糜旸背后那深沉若海的背景。

  就單單是他的這三個身份其中的任何一個,就絕對是現在的馬謖招惹不起的。

  盡管馬謖不知道劉備為何會突然下詔斥責糜旸,只是性格聰慧的馬謖,卻知道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很可能會成為一件天大麻煩的事。

  只是縱算心中有著擔憂,但面對著諸葛亮的委任,馬謖也無法拒絕。

  諸葛亮需要的是能為他分憂的屬下,絕不是遇事推諉的近臣。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心中經過利益權衡的馬謖在表面上并沒有顯露異常。

  他在從文吏的手中接過文書后,恭敬地對著諸葛亮一拜道:“臣必不負丞相厚望。”

  見馬謖愿意接下這個任務,諸葛亮滿意的輕輕點頭。

  他特地讓馬謖擔當前往梁州的使者,一方面是想讓馬謖出去歷練之外,心中還抱著一種想法。

  在目前的大漢年輕俊杰中,糜旸自是冠首。

  他諸葛亮招徒,自然要招最好的。

  而除去糜旸之外,馬謖與關興亦是他深為器重的后起之秀。

  只可惜關興多病,恐天年不永,所以以往他十分看重馬謖。

  對于馬謖與糜旸,諸葛亮的個人情感現在是更偏向糜旸的。

  只是在諸葛亮看來,馬謖與糜旸同為大漢的年輕俊杰,若干年后他們終究要一起輔弼漢室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趁此機會讓馬謖與糜旸提前接觸下。

  反正他讓馬謖送往梁州的詔書,名義上是劉備在斥責糜旸。

  實際上還不如說是劉備對糜旸的一種褒揚,這樣也可以無形中拉進馬謖與糜旸的關系。

  諸葛亮想的是很好的,只是他忽略了一點,那便是現在馬謖還不知道文書中的具體內容。

  所以他現在的心情是忐忑的。

  當然也不能說這是諸葛亮的倏忽。

  只是他也想不到以往“一心為公”的馬謖,在還未到梁州之時,心中就會有著退縮的疑慮。

  在應下諸葛亮交給他的任務之后,馬謖緩緩退出了大廳之中。

  等退出大廳之后,馬謖看著夕陽西下的天邊,他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只希望糜牧真如傳聞中的那般,有陛下之風吧。

  ...

  第二日在諸葛亮的安排下,許多騎信使帶著天子斥責梁州牧的布告分別前往益州各地。

  與他們一同出發的,正是心中滿懷憂慮的馬謖。

  按禮制盡管是身為天子使者的馬謖,也不能在到達目的地前提前打開詔書擅自觀看。

  到達目的地之后,糜旸可是會檢查蠟封的。

  所以當一夜的時間過去之后,馬謖心中的疑慮不僅沒有減少,反正越發深重。

  只是心中的疑慮再如何深重,馬謖知道當他接下那個任務之后,他能走的就只有北上這一條路了。

  時值春夏汛期,借助著便利的水運,以馬謖為首的這數十人使團很快就來到了南鄭城外。

  而當馬謖來到南鄭城外之外,他便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所嚇到。

  只見在南鄭的城頭上,擺放著眾多已經風干的人頭。

  看著那眾多帶著恐怖死狀的人頭,馬謖心中估算一下,那高掛的人頭恐怕有近百!

  馬謖出身名門,自小有著各位兄長為他遮風擋雨,在他長大后又得到諸葛亮的器重,歷任顯貴要職。

  從未經歷過戰場廝殺的他,哪里見過這般懾人的景象。

  幾乎是看到這一幕的第一時間,馬謖便用驚疑的語氣問一旁的法邈道:“這是何故?”

  在馬謖到達的前一天,南鄭城中的糜旸就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

  所以他在今日特地派出法邈在城門口迎接馬謖。

  見馬謖用驚疑的語氣手指那近百顆高掛的頭顱發問,法邈卻不覺得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不同于馬謖,法邈雖然也出身名門,但他當年是跟隨法正參加過戰爭的。

  而且那場戰爭,還是無比激烈的漢中之戰。

  有著這種過往,法邈的心理素質可就比馬謖好多了。

  更何況那近百逆犯,前段時間還是他親自監刑的呢。

  法邈用不在意的語氣說道:“不久前南鄭城外有部分軍官因為貪腐而發生動亂。

  動亂被牧伯平定后,牧伯為嚴正法紀,便盡皆將他們處以棄市之刑。

  過后又下令將這些罪將的頭顱懸掛于城墻之上,以為警示。”

  當法邈說出了內中緣故之后,馬謖臉上雖流露明悟之色,只是從小遍讀經書典籍的他,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嘆息。

  馬謖本想說些什么,可是想到自己的任務,他又自覺地將想說的話咽入腹中。

  法邈見馬謖在臉色驚疑之后,又顯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個使者腦袋里想的是什么。

  在益州因為諸葛亮的看重,所以馬謖的名聲是很廣的。

  法邈在之前自然也聽過馬謖的名聲。

  可是在今日具體接觸下來,法邈卻覺得他以往在印象中聲名極佳的馬謖,卻并非是那么完美的人。

  只是法邈對這點也沒有多想,也可能是馬謖水土不服呢?

  法邈在接到馬謖后,當下便提議馬上帶馬謖去見糜旸。

  而心中早就想早點完成任務回成都的馬謖,當然對法邈的這個提議不會拒絕。

  于是乎在法邈的帶領之下,馬謖一行人快速的進入了南鄭城中。

  等馬謖進入南城城之后,城內的景象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南鄭作為當初漢中郡與現在梁州的治所,按規模他肯定是一座大城。

  盡管之前漢中的人口被曹操遷走不少,但是在數年的休養生息及從益州不斷遷徙流民的情況下,漢中郡中的其他縣不好說,南鄭城早已恢復為萬戶之縣。

  在當世城池的規模越大,城池中的人口越多,代表著這座城池的經濟越繁華。

  但同樣的,因為在當世還沒有很科學統籌的管理手段,所以越繁華的城池內部往往越會雜亂不堪。

  人的擁堵,房屋的違建,以及市劃分的不合理等等因素,都是造成雜亂不堪的重要原因。

  這一點對于曾經歷任綿竹、成都縣令的馬謖來說,最為了解不過。

  可是當他進入南鄭城中后,他卻發現至少在南鄭城中,盡管目前他眼睛所視之處尚不能冠以井然有序四個字,但也絕對稱不上雜亂。

  城內的行人,市中的攤販基本上都在安分守己的在各自的區域活動著。

  甚至隨著愈發往南鄭城深入,馬謖還發現有些不少縣兵在拆毀著一些高墻。

  而且他還看到在拆毀高墻的縣兵之旁,還有著許多豪族的私兵在旁。

  可是盡管私兵的人數多于拆墻的縣兵,那些私兵也只能默默在一旁看著。

  那些高墻很多都是豪族的,當然那些高墻是誰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很礙事。

  攔街而建的高墻,是城內的豪門大戶圈地自守的一種手段,也是他們彰顯自身身份的一種方式。

  他們這樣不僅讓街道顯得擁擠,還會造成一個很大的隱患。

  對于一座城池來說,街道便是他的生命線。

  當有外敵入侵時,條條街道便可將城內的守城士卒源源不斷地送往各方城墻之上。

  并且當某處城墻有難時,只要城內的街道保持通暢,那么從其他城墻抽調援兵也十分之方便。

  可以往豪族大戶攔街而建的高墻,卻無疑成為這一條條大動脈之中的毒瘤,這顆顆毒瘤除去可以滿足他們的私欲之外,于國于城毫無半分益處。

  這些隱患在以往馬謖不是不知道,只是由于成都、綿竹皆是大縣,里面盤踞的豪門世家勢力強大。

  所以當過往馬謖想對這點隱患進行解決時,卻總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前功盡棄。

  執掌縣政以來,他的縣兵別說拆毀那些違制的高墻了,就是他們想執行公務時,也會因為城內眾多違制高墻的阻擋而不得不繞路。

  所以當馬謖進入南鄭城中,看到這以往他想做卻無法做到的一幕時,心中的感觸會比常人顯得更深。

  馬謖深知糜旸想做到這一點遇到的阻力有多大,但同時他也感受到糜旸現在在南鄭中的權威有多盛。

  拆的就是豪族的臉面。

  護的便是公家的利益。

  見到這一幕后,馬謖轉頭指著那些在旁無奈觀望的豪族私兵,對著駕馬在身后半位的法邈興奮地說道:

  “梁州,真州牧也!”

  馬謖的這句話初聽起來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只是在當世還真的有虛假太守,虛假州牧。

  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無非就是那些當地的世家豪族。

  法邈感受到馬謖言語中的興奮,他的臉上也流露出笑意。

  在這段時間中,糜旸用近百顆血淋淋的人頭,極大的震懾了南鄭城的一眾上下。

  特別是在吳懿閉門不出的情況下,糜旸手中的權力再無人可以牽制掣肘。

  不管南鄭城內的一眾豪族世家是怎么想的,至少他們表面上對糜旸的命令都是順從至極。

  而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城內漸漸流傳起一種說法,那便是將糜旸比作當世的“夏日之陽。”

  煌煌烈日,又有誰會不感到畏懼呢?

  不過雖然法邈臉上浮現笑意,但是他卻并沒有說什么。

  他只是繼續帶領著馬謖朝著州牧府走去。

  不久后,法邈就將馬謖帶到了州牧府中的糜旸面前。

  面對天子使者的到來,盡管提前知道是馬謖這個街亭戰神,但是糜旸還是給出了充分的尊重。

  在馬謖到來時,糜旸早已令人在大殿中設好香案。

  由于糜旸的提前準備,所以馬謖可以第一時間宣讀劉備的詔書。

  不過在正式宣讀之前,馬謖出于心中的疑慮還是提前提醒糜旸道:“這是陛下的斥責詔書。”

  糜旸是帶領著梁州一眾重臣,一同迎接劉備的詔書的。

  所以當馬謖的這句話落入糜旸及他的眾臣耳中時,他們的臉上都浮現不解之色。

  特別是糜旸。

  他不解他收取吳懿兵權一事,難道真引起劉備的不滿了嗎?

  見糜旸及他身后眾臣皆因為這句話而臉色變化,馬謖心中的忐忑更甚。

  在忐忑之下,馬謖快速在眾人面前拆掉蠟封,取出了劉備給糜旸的詔書。

  當展開詔書看到其中的內容之后,馬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卻徹底放下。

  他這時才完全明白諸葛亮派他來的真正用意。

  聰慧的他,當然看得懂詔書中內容的真意。

  馬謖心中的忐忑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歡快的情緒。

  在長長松了一口氣之后,馬謖快速在眾人面前將劉備詔書中的內容念出。

  而糜旸及眾臣在聽完詔書中的內容之后,臉上的疑惑之色也瞬間消失不見。

  這哪里是什么是斥責的詔書,分明是劉備給糜旸撐腰的詔書呀!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眾人心中無不對劉備的英明感到敬佩。

  而看著糜旸眾人臉上的喜意,馬謖的心情越發放松。

  在心情的放松之下,馬謖想起了方才在城外他想說的話。

  他見糜旸現在心情不錯,而自己又覺得糜旸的確名不虛傳,因此他便當眾出言提醒道:

  “梁州貧瘠,民風彪悍,野心之輩有恃無恐,不服久矣。

  雖今日牧伯破之,明日恐復反耳。今牧伯坐鎮北疆以震北賊,首舉當為穩定人心。

  今牧伯戮盡罪臣想以除后患,本非仁者之道,又豈可如愿?

  夫治政之道與用兵之道相同,服心為上,滅身為下,謖竊替牧伯憂矣。”

  聽完馬謖的提醒后,糜旸還未有所反應,他身后一眾重臣的心中卻大多浮現一個想法。

  這哪里來的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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