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三百五十章 治中直諫 鎮北興奮
  聽到呂乂說魏延可用,在場的人臉上都流露出詫異之色。

  今夜能被糜旸留下來的,都是他的心腹。

  在留下的十數人當中,魏延并不在其中。

  糜旸的這一舉動,足以說明他對魏延并不是完全信任。

  可呂乂卻在明知這點的情況下,還說出“魏延可用”這四個字,這無疑是令人感到詫異的。

  只是相比于眾人的詫異,糜旸在聽完呂乂的建議之后,臉上浮現思索之色,他示意讓呂乂繼續說下去。

  得到糜旸的示意之后,呂乂拱手對著糜旸及在座的一眾同僚言道:

  “君侯威震天下足以震懾宵小,但君侯需要坐鎮南鄭不能親臨大營。

  所以為保證萬無一失,君侯應該派遣一位大將替君侯坐鎮城外大營。

  這樣一來,城內有君侯坐鎮統籌中樞,城外有大將安撫軍心,縱有宵小想作亂,也定然無從下手。”

  呂乂的意思是要想防止兵亂,本來最好的辦法是糜旸親自坐鎮大營,但是糜旸身為梁州牧,最好不要離開南鄭。

  所以這時候糜旸就需要做二手準備。

  明白呂乂的意思后,眾人紛紛點頭。

  要想完全防止有兵亂發生,呂乂的這個對策的確是上佳之計。

  只是。

  法邈在聽完呂乂的建言后,他馬上將內心中的疑慮說出:“季陽所言自是有理。然現在君侯麾下良將不少,又何必非要用魏延這桀驁不馴的人呢?

  野馬本就難馴,若一旦讓他脫韁,后患恐也是無窮。”

  當初法邈在南鄭時,可是見過不少次魏延倨傲的樣子,很明顯在魏延過往的作為下,法邈對于魏延是心有顧慮的。

  在這一點上,法邈與朝野大多數官員的看法一致。

  況且正如法邈所說的那般,現在糜旸麾下的良將不少,在他看來沒必要非要用魏延。

  法邈心中的顧慮,亦是在場大部分人心中所擔憂的,在法邈說完后,在場的許多人都不由自主地點起頭來。

  不過呂乂既然敢出來進此番言論,那肯定是有著他的理由的。

  只見呂乂繼續言道:“承淵、伯岐、士載等俱是一時良將。

  然我等所憂慮者,乃是原屬漢中的數萬大軍有所禍結發生,在這數萬大軍中,承淵等將并未有顯著威望。

  而相比于承淵諸將,魏延曾在漢中擔任數年都督,在往年他就以善養士卒得到陛下夸獎過。

  所以在那數萬大軍中,魏延的恩威是不會比吳懿低的。

  有這樣的恩威在,魏延才能替君侯看好那數萬大軍不致生亂。

  再者目前在梁州諸將中,除去君侯與吳懿外,就是魏延軍職最高,用他暫時統管那數萬大軍,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說完以上的理由之后,呂乂又接著說道:

  “文殊所言亦是有理,然正如文殊所說魏延乃是孤傲之人,以他之性格或可與吳懿共事,但絕對不會與吳懿有所勾結。

  魏延對君侯并非忠心,然只要他不與吳懿勾結,那么將那數萬大軍暫時放在他手中便是安全的。

  而君侯亦可以派遣承淵、伯岐等諸將為魏延副貳,在旁牽制監督他,這樣一來即可保證萬無一失。”

  當呂乂說完他的理由后,在場的人包括法邈,臉上都流露深思之色。

  不得不說,呂乂說的是很有道理的。

  既然呂乂說的有道理,那自然不會再有人對此有所疑慮。

  見諸位同僚都沒有疑慮后,呂乂上前一步繼續勸說糜旸道:

  “毀謗與贊譽,肯定與否定本來就沒有一個客觀的標準。

  縱算是明主在做出判斷時,也往往會因為世人的議論而出現錯誤,一出錯,就可能會引起不好的效果。

  魏延雖名聲不佳,然現在正是君侯起用他穩定梁州的時機。

  還希望君侯不要因為個人的喜惡,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聽完呂乂的這番進言后,糜旸的臉色微變。

  呂乂這話說得,好像自己不采納他的進言就是做錯了一般。

  可接下來糜旸轉念一想,這不才是呂乂的性格嗎?

  為政簡明,清明能干,但有時候卻顯得不夠圓滑。

  糜旸不是昏庸的人,呂乂方才說得話是很有道理的,再加上他不正是看重呂乂的如此為人,才讓他擔任梁州治中一職嗎?

  有這樣的臣子,他應該感到開心才是。

  看著站在他身前的呂乂,糜旸臉上流露出笑意言道:“季陽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這件事就依季陽的意思去辦。”

  見糜旸答應了他的進言,呂乂趕忙對著糜旸一拜,“君侯英明。”

  在呂乂對著糜旸一拜后,糜旸見天色已經很晚了,并且先期的事情已經討論的差不多了,他便讓在場的一眾心腹臣子先行退下歇息。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見四下無人,糜旸從懷中掏出那塊吳懿上交的虎符。

  看著手中閃耀著寒光的虎符,糜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冷色。

  今日關嫣曾問過他,為何要這么快收繳吳懿的兵權。

  在關嫣的詢問之下,糜旸將緣由大多都告訴了關嫣,但是有一點他卻放在心中沒說。

  雖然糜旸一直擔任的外職,但由于成都中有糜竺與糜芳在,所以他對成都中的許多事都很了解。

  從糜芳不久前送來的密信中,糜旸知道了近一年來,成都皇宮中的那尊本來就像是雕塑的皇后殿下,變得越來越活躍起來。

  特別是在照料阿斗的起居方面,那位皇后殿下可謂是無微不至,親力親為。

  她的種種舉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在刻意的與阿斗培養私人感情。

  而她突然如此做的緣由,聯系兩漢以來的政治傳統,就不難猜出了。

  歷史上吳氏一族在季漢的朝野中,從表面上來說顯得頗為安分。

  只是在今世中,大漢的勢力與歷史上的不可同日而語,因為這點巨大的差異,許多野心家、政治家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

  糜旸理解吳懿兄妹的想法,將家族發揚光大是當世每個人的執念。

  只是他理解,不代表他會默認。

  他愿意奉劉備為主,那是因為劉備對他恩重如山,猶如親父。

  他愿意奉諸葛亮為師,那是因為諸葛亮對他悉心教導,毫無藏私。

  可是吳懿、吳班算什么?

  大漢有今日,他們付出什么了嗎?

  想坐享其成,糜旸可不會那么輕易讓他們如愿。

  今日他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收繳吳懿的兵權,便是給他的一個警告。

  若吳懿還是不懂得收斂,有什么妄想的話,糜旸不介意在來日用事實告訴他:

  什么叫做宮中、府中俱為一體。

  ...

  第二日清晨,魏延府中。

  雖然魏延并不算糜旸的心腹,但是糜旸也不是苛待下屬的人。

  在回到南鄭城中,糜旸特地在州牧府旁選了一座大宅賜給魏延。

  這算是他給魏延的一種補償。

  可是金碧輝煌的府邸,卻并不是魏延心中所求。

  昨晚魏延是喝的爛醉被下人抬回來的,及至今日清晨時,魏延就從酒醉中清醒。

  他在清醒洗漱之后,便身穿單衣走出寢室之外,坐在了院落中的一處石座之上,眼睛望著州牧府的方向。

  那座象征著梁州權力中心的府邸,本來是屬于他的。

  只是魏延現在望著州牧府的方向,倒不是如以往一樣心中憤憤不平。

  他只是想起昨晚宴席上諸將紛紛上交兵權,而他身為鎮北將軍卻只能干看著的那一幕。

  那一幕對他來說顯得有些悲哀。

  若他有兵權在手,那他在昨夜也是愿意上交給糜旸的,可是現在他卻一點兵權都沒有呀!

  想到此,坐在石座上的魏延不禁長吁短嘆起來。

  性格豪壯的魏延不怕戰場拼殺,亦不怕被人憎惡,他怕的就只是沒有立功的機會。

  這對他來說,無疑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可就在魏延長吁短嘆的時候,他府中的下人來報,說是州牧府中有使者到來。

  聽到這個消息后,魏延的臉上先是浮現狐疑之色。

  糜旸對他的態度,他自己也知道。

  況且糜旸剛剛收繳諸將兵權,現在應該正是忙碌的時候,怎么還會派出使者前來他這個不受信任的大將府中呢?

  只是狐疑歸狐疑,在糜旸過往的調教之下,魏延雖說對糜旸談不上有什么敬畏,但在心中還是慢慢將他當做自己的上官看待的。

  在這種心思下,魏延連忙讓下人將糜旸的使者帶進來。

  而本來魏延只以為糜旸派來的使者,只是一些州牧府中的小吏。

  沒想到當下人將糜旸派來的使者帶到他身前時,他卻看到了呂乂的到來。

  不僅僅是呂乂到來,他的身后還跟著丁奉、張嶷、傅僉等將領。

  見到糜旸如此多的心腹到來,魏延的眼神一下子瞇了起來。

  這副陣仗,哪像是給他傳令的,倒像是抓他去治罪的。

  不過魏延見呂乂等人身后并未攜帶大量士卒,他心中的這種驚疑就漸漸消散了。

  而呂乂等人在來到魏延身前后,卻發現他只是穿著一件單衣迎接著糜旸的命令,他們的眉頭不禁都皺了起來。

  哪怕是在糜旸面前力薦起用魏延的呂乂也是如此。

  魏延的這種行為,可以看做是對糜旸的一種不敬。

  但魏延糟糕的情商早已是人盡皆知,所以呂乂等人也只能裝作沒看見這件事。

  一切相忍為國!

  由于魏延的穿著實在很不符合呂乂這個士族子弟的感官,所以呂乂在來到魏延身前后,他一點也沒耽誤,馬上展開手中的文書將糜旸對魏延的新一步任命給宣讀了出來。

  而魏延在聽完糜旸對他新的任命后,他的臉上先是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頃刻后,他臉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被狂喜之色所替代。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糜旸是要讓他董督城外那數萬大軍。

  雖說在文書中糜旸說的很清楚,他只是讓魏延暫時的統領那數萬大軍。

  雖說魏延也知道,糜旸的這個舉動只是權宜之計。

  但這個消息對他一個方才還在長吁短嘆,感慨壯志難酬的人來說,無疑也算得上一個十分驚喜的消息了。

  在驚喜之下,魏延連忙彎腰從呂乂手中接過那份文書。

  他現在的動作顯得頗為急切,就好像擔心晚一步呂乂手中的文書會憑空飛走一般。

  看見魏延的這番作態,呂乂身后的丁奉、張嶷等人紛紛對視一眼,他們想起了糜旸在他們面前對魏延的評價。

  魏延跟隨在糜旸身邊將近半年,在這半年中雖然他出戰殺敵的機會不多。

  但因為他的性格,這半年間他將糜旸麾下的大多將校都得罪了。

  因此在過去的半年間,有許多人在糜旸的耳邊對他告過魏延的狀。

  所以呂乂在向糜旸進言時,才會勸他不要被別人的議論影響判斷。

  只是面對那些告狀,糜旸卻始終未有什么表示。

  按糜旸的話來說就是:“諸君語皆非也,吾斷之詳矣。魏文長雖氣烈倨傲,然非縱橫之人。

  其心有大志,唯愿立功以正名,諸君勿復憂也。”

  現在丁奉等人想想,糜旸的那句評語,可謂是恰當至極。

  或許魏延以為糜旸對他不信任,但他不知道的是,糜旸已經算是十分維護他了。

  正如歷史上諸葛亮默默在背后維護著他一樣。

  丁奉等人的思緒流轉并沒耗費多久的時間,但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內,魏延已然沖進房屋之中,快速的穿戴好一應甲胄然后走出房門。

  魏延如此快的速度,著實又讓呂乂等人吃了一驚。

  可是魏延可不管眾人吃不吃驚,他在走出寢室之后,便看著丁奉等人言道:“事不宜遲,我等立即前往城外大營。”

  現在魏延的臉上絲毫看不見喜色,反而滿布著嚴肅的神色。

  他的性格雖然在大漢中是出了名的糟糕,但是他對待公事的認真程度,那也是有名的。

  丁奉等人見魏延如此說,也馬上紛紛躬身領命。

  見丁奉等人領命后,魏延便要大步朝著府外走去,可就是在他路過呂乂身旁的時候,卻被呂乂一把拉住了手臂。

  “鎮北將軍負責的乃是國之大事,一定要小心謹慎呀。”

  面對呂乂的囑咐,魏延傲然抬頭一把甩開呂乂的手,他充滿強烈的自信言道:

  “吳懿何德何能?只是半年而已,他還不足以抹殺我在大軍中的威望。州牧不會用錯我的。”

  在說完這番話后,魏延領著丁奉等人快速地離開了府邸中,朝著城外的大營趕去。

  看著魏延等人離開的背影,呂乂站在原地長長松了一口氣。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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