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政治規則 魏延可用
  看著近在眼前的通體黝黑的虎符,糜旸從坐席上站起身來。

  剛才無論是哪位大將上交兵符,糜旸都是坐著靜靜看著他們的舉動。

  可是當吳懿上交手中的虎符時,糜旸卻主動起身。

  這一方面是因為吳懿的身份地位不一般,還因為吳懿手中這塊虎符所代表的權力,遠遠大于其他人上交的兵符。

  糜旸伸手從吳懿的手中接過虎符,當虎符落入糜旸的手中時,他只感覺從手中傳來一陣冰涼感。

  糜旸用手指細細摩擦著手中的虎符,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喜意。

  就連在場的糜旸一眾心腹,看著糜旸正式將那塊代表著漢中大部分兵權的虎符握入手中,他們的臉上也都齊齊浮現笑意。

  當然高興歸高興,糜旸卻不會被高興沖昏了頭,從而冷落了還在他身前下拜的吳懿。

  雖然從實際的情況來說,吳懿愿意交出他手中的虎符,乃是受到糜旸營造的大勢所逼迫的。

  但是有些政治規則是要遵守的。

  糜旸在吃完主菜后,還必須要清洗好食盤。

  糜旸將吳懿的虎符放入懷中后,他在眾人面前微傾身子伸出雙手將吳懿扶起。

  在將吳懿扶起讓他平視自己后,糜旸口中對著吳懿稱贊道:“夫有國之主,不可謂舉國無深謀之臣、闔朝無明義之士。”

  “今我梁州的深謀明義之臣士,不正是吳君嗎?”

  糜旸的這個評價可謂是很高了,等于是直接將吳懿評為國士。

  相比于吳懿的付出,糜旸覺得幾頂高帽子,他是一點都不吝嗇施與的。

  而在糜旸當眾對吳懿的夸獎之下,場內許多人都對吳懿流露出艷羨之色。

  現在的糜旸可不是在世間籍籍無名的人。

  以他現在在天下間的威望,他的隨便一句評價,都可以讓受評的人增長極大的名氣。

  當世士人出仕,一為名,二為權,雖然吳懿在交出虎符后,手中的權力大大減少。

  但糜旸卻相對應的在眾人面前給吳懿如此高的評價,也算是對吳懿的一種補償了。

  縱算是吳懿在聽完糜旸對他的稱贊后,盡管他心中還是有著強烈的不甘,但無疑糜旸的這一舉動亦讓吳懿的內心好受了些。

  當然若單單是夸贊,糜旸覺得還不足以表彰吳懿主動交出兵權的行為,至少他也要相應的給一些實權給吳懿。

  政治當中,除非是死敵,否則講究的就是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在夸贊完吳懿之后,糜旸當即在眾人面前言道:“陳留吳氏,中原望族。

  梁州初創,正是百廢待行,求賢若渴之時。

  今我征拜征北將軍為梁州文學從事,執掌一州文學、招攬俊杰之事。”

  當糜旸的這番話說出來后,吳懿當先驚訝的抬起頭看向糜旸,就連場內的許多人都對糜旸的這個任命有所驚訝。

  別駕、治中、主簿,號稱州朝三貴,但他們的全稱都要加上從事二字。

  所以單單從位次來說,文學從事雖不及那三個職位,但也算州朝中十分清貴的職位了。

  只不過相比于地位,文學從事一職掌握的權力也并不小。

  文學從事顧名思義,便是執掌一州的文化事宜。

  而文化在當世,與政治有著息息相關的聯系。

  文學從事處理公務的官署名為學宮,學宮往往是為州郡提供人才的一大重要來源。

  可以說若吳懿成為梁州的文學從事,那么他就掌握了一定梁州的人事權。

  而且若一個州牧重視本州的文化建設,及本州的文學從事能力不凡的話。

  那么該州不僅會漸漸成為文學昌盛的州,甚至還會吸引來許多來自外地的名士學子。

  就如當年的荊州一般。

  劉表在世時荊州號稱養士數萬,俊杰無數。

  現在在世間令人敬仰的名臣中,無論是曹魏還是大漢,都有很大一部分名臣曾在荊州的學宮中求學過。

  由此可見當年荊州學宮之盛。

  而當時時任荊州文學從事的宋忠,更是因此成為天下人公認的可以與鄭玄齊名的大儒,他的門生更是遍布天下。

  既可掌握著一定的人事權,又可以培養門生博得天下清名,文學從事的職位是十分緊要的。

  正因為如此,吳懿才會對糜旸征拜他擔任文學從事感到驚訝。

  糜旸之前的種種行為,都是體現著對他的不信任。

  而現在吳懿看糜旸征拜他的神色很是誠懇不似作假,這倒讓吳懿感到疑惑起來。

  疑惑之下,吳懿并沒有馬上接受糜旸的征拜。

  剛剛被糜旸坑了一次的吳懿,不得不愈發小心應對糜旸的每個舉動。

  糜旸見吳懿有些遲疑,他頓時笑著對吳懿言道:“我在眾人面前征拜吳君,吳君卻遲遲不受,可是嫌文學從事一職太低乎?”

  當糜旸似是開玩笑的話語傳入吳懿的耳中時,立馬就將吳懿心中猶疑的情緒給驅散。

  糜旸這句話似是在開玩笑,但其實卻是在提醒吳懿,他是在眾人面前征拜的,無須懷疑他的此番征拜有假。

  這是糜旸看出吳懿猶疑的原因后,對他做出的一種提醒。

  而政治情商本就不低的吳懿當然聽出了糜旸言語中的提醒,所以他在聽完糜旸的那句話后,立馬對著糜旸一拜道:

  “臣領命。”

  既然糜旸無其他用意,擔任文學從事一職又對他有著利益,吳懿沒有理由不接受。

  糜旸見吳懿答應他的征拜后,他便笑著親自虛扶吳懿回到他的原位上。

  糜旸的這番作態,在外人看來可是給了吳懿十分深重的禮遇。

  而糜旸讓吳懿擔任文學從事的舉動,更讓在場的眾人覺得糜旸是個寬厚仁義之主。

  畢竟剛才吳懿不想交出兵權的遲疑,可是被眾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在有這種前科之下,糜旸非但不怪罪吳懿,還對他委以重任,這樣的行為足可令人稱道。

  當然讓眾人更沒想到的是,糜旸在吳懿坐在位子上后,他便高站在宴席中間當眾宣布道:

  “吳君是深明大義的國士,其余諸卿亦是一心為公的忠臣,既是忠臣,怎可不賞?”

  “待一會宴席解散之后,我會派人一一前往諸卿府上賞賜金銀!”

  當糜旸要大發賞賜的命令出來后,在場的眾人臉上齊齊浮現喜色。

  他們本來以為或許只有吳懿才有恩賞,沒想到身份地位遠不如吳懿的他們竟然也有。

  雖然他們受到的恩賞是金銀,但這也已經是讓眾人感到十分滿意了。

  于是乎宴席中頃刻間響起熱烈的謝恩之聲。

  那一陣陣熱烈的猶如潮水般的謝恩聲,將方才宴席中沉重緊張的氣氛給一掃而空。

  亦讓回到位子上坐好的吳懿,無奈地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而在吳懿閉上眼睛后,糜旸下令宴會重新開始。

  在糜旸的命令下,宴席中的舞樂再現,場中的氣氛很快又變得熱鬧起來。

  甚至由于糜旸大加恩賞的舉動,現在宴席中的氣氛比方才更加放松,更加讓人陶醉。

  那彌漫在場中放松、陶醉的氣氛,悄然間掩蓋住了方才宴席中一場政治奪權事件的真相。

  今夜糜旸的杯酒釋兵權,是梁州上下團結一致的表現,絕不是一場奪權事件。

  哪怕這件事傳到成都,劉備等人也會如此以為的。

  ...

  臨近深夜,州牧府中的宴會漸漸散場。

  今晚參與這場宴會的梁州上下君臣,都喝了不少酒。

  在宴會結束后,眾臣子都在隨從的攙扶下各自回到了府中。

  在眾臣子中,因為府邸就在附近,所以吳氏兄弟是最早回到府中的那一批大臣。

  可是在回到府中后,吳懿與吳班的臉上的醉意就頃刻間消失不見。

  吳班有意識地屏退左右隨從,他親自攙扶著吳懿進入他的寢室中。

  等進入寢室中后,吳班再也難掩心中的憤怒,他對著吳懿言道:

  “糜子晟也太過膽大妄為了,兄長的兵權是陛下親授的,他怎么能就此收回?”

  聽著吳班的怨言吳懿卻并沒有回應。

  因為他不知道怎么回應。

  見吳懿沒有反應,吳班不禁又提高了一些音量鼓噪道:“兄長,我們不能白白咽下這口氣,既然糜子晟不義,那我們也不能無動于衷。”

  看著吳班那副憤怒不已的樣子,吳懿微抬眼角看向吳班問道:“那你覺得我們該做些什么呢?”

  吳班看見吳懿終于有所回應,他臉上馬上浮現喜色道:“兄長是陛下親封的征北將軍,現在卻突然被糜子晟收繳兵權,兄長何不上書陛下言明此事原委?

  他是外戚,我等難道不是嗎?

  有皇后在一旁為我等美言,想來陛下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的。”

  當聽完吳班的話語后,吳懿見吳班的臉上流露出信心滿滿的樣子,他眼神中卻滿是失望。

  他的這個弟弟論沖鋒陷陣是一位好手,但于政治一項上,敏感性卻太低了。

  吳懿壓低聲音制止吳班道:“我們是外戚不錯,但他卻既是外戚,又是宗室。”

  吳懿的這句回答,很直接地表達了他的態度。

  可是吳班卻還是有些不甘,他不禁上前一步對著吳懿問道:“難道你我兄弟,從此就只能埋頭于文學之事了嗎?”

  “兄長難道你忘記當初帶領族人,入川時的雄心壯志了嗎?”

  因為內心中的急切,所以吳班的這兩句話語氣顯得有些急。

  而吳班語氣中的急切,卻點燃了吳懿心中一直在壓抑的怒火。

  吳懿陡然站起身看著他身前這個不開竅的弟弟,他不禁對他怒斥道:

  “縱使我不愿,不忘又如何?

  若糜旸強奪兵權,若糜旸奪兵權而無善后,我都有辦法扭轉局勢。

  但現在大義、輿情、人心、都站在他那邊,你叫我怎么辦?

  難道讓我上書彈劾糜旸有不臣之心嗎?

  還是讓我直接調兵攻擊州府,以泄心中之憤?”

  吳懿充滿怒氣的兩句反問,讓吳班直接呆立在場。

  吳懿的話,他根本沒有辦法反駁。

  而且吳懿罕見的發火,亦讓他感受到一些懼意。

  在對著吳班怒斥后,吳懿心中的憋屈與不甘緩解了些,但他眼神中的無奈之色卻愈發濃厚。

  怒斥吳班之后,吳懿無力的跌坐在坐席上。

  許久之后,他的口中發出一句似是安慰,又似是期待的嘆息:

  “記住,我們吳氏的機會不在現在。”

  “不在現在!”

  ...

  并非所有的臣子都離開了州牧府,糜旸的一眾心腹都被他留下來了。

  歡樂過后的宴會是杯盤狼藉的,但是糜旸的一眾心腹卻絲毫不嫌棄環境的雜亂,他們坐在各自的坐席上等著糜旸的命令。

  他們與糜旸之間,擺放著的正是那眾多的兵符。

  在搖曳的燭火照耀之下,食盤中眾多兵符之上正發出一陣陣微弱的寒光。

  看著觸手可及的那眾多兵符,糜旸看向法邈,他對著法邈言道:“現兵權已收,文殊要盡快統領州朝屬吏,統計出各營士卒的具體數量。

  有老弱者盡皆裁汰。”

  聽到糜旸命令的法邈,立馬起身對著他一拜。

  收兵權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控制住整個梁州,接下來的裁汰諸軍也是重中之重。

  因為只有在裁汰諸軍后,糜旸才能將精簡出的梁州軍重新劃分編制。

  而在完成這一步后,糜旸才算完全掌握住整個梁州。

  在法邈領命退下后,在座的呂乂出拜向糜旸進言道:“君侯現今雖兵符在手,然吳懿等將校在漢中積威甚重,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

  而且裁汰諸軍勢必會引起一部分士卒的不滿,因此乂覺得君侯應該早做防備。”

  聽到呂乂這么說,糜旸緩緩點頭。

  兵符只是信物,在通常情況下有兵符在手是可以順利調動大軍的。

  只是亂世當中有許多時候,兵符的作用并不保險,因為有的統兵大將是可以用個人威望越過兵符調動大軍的。

  雖說以糜旸現在的威望,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這類事件的發生。

  但是兵者兇器也,凡事做到萬無一失的準備總是沒錯的。

  威望強如魏武帝者,也不是沒遇到過軍隊以下克上的事例。

  人心總是難測的。

  所以在聽到呂乂的這層提醒后,糜旸看向好久不見的呂乂問道:“那季陽覺得該如何防備這一點呢?”

  面對糜旸的詢問,呂乂拱手答道:“魏延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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