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亞軍定了一份三毛錢的飯菜——反正這錢不花白不花。
娟娟登記上了，又叫了門口的孩子，問誰家接，剛才排在三眼兒后頭的一個小姑娘接了。
“我奶能做，也是現成的，炒個雞蛋就得。”說著，一溜煙跑了。
姜亞軍估摸著，不到二十分鐘他就能吃上飯。
等待的時間，姜亞軍繼續聽小姑娘娟娟介紹新廠子的各處。
這廠子是真的新啊。
不光有食堂，還有宿舍，聽說是因為預備了招外村工人的，所以一排房子里單獨劃了兩間出來做宿舍，男女各一間。
這會兒宿舍里還是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娟娟說：“已經找人定做床鋪去了，過幾天就會到了。”
還有廁所，廁所是兩大排干干凈凈的紅磚水泥廁所，外面都刷了白，看著比好多人的屋子都新，根本看不出來是廁所。
姜亞軍有點內急，進去了一下。
一進去就驚呆了——廁所的蹲坑都用一米高的墻體隔開了，里面的坑道全都是水泥的……居然還是沖水的！
不過聽娟娟介紹，是每個小時專門有人來沖一次水。
但即便是這樣，也比現在的廁所干凈多了。
姜亞軍想起來自己家街道的公共廁所，家家戶戶都是去那兒倒痰盂馬桶的……那叫一個味兒。
他忍不住地想——就是沖著這個廁所，他也愿意留在這個廠子里。
剛想著呢，就聽到旁邊有人感慨：“這比我們村的廁所干凈多了，我就是為了在這里上廁所，我也得進這個廠！”
有隔墻，姜亞軍沒看清是誰說話，但顯然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樣的。
姜亞軍頓時就緊張起來了。
這根本不是他沖著廁所愿意留下來的事兒！這是到底誰能夠面試招工順利進廠享有沖水廁所的事兒！
之后又陸續看了一些地方，不過核心的廠房暫時沒給大家看。
娟娟說：“里面有設備，非生產人員不能參觀，等以后面試通過了，自然有人帶你們進去參觀培訓的。”
說完，還去看了乒乓球臺子和籃球框——
看得一眾前來面試的人口水直流，心里癢癢，恨不能今天晚上就住進廠子宿舍里。
這么好的條件，真是比好些國營大廠也不差什么了。
等他們再次回到食堂，姜亞軍的飯菜也來了。
食堂門口就有一排長長的洗手池，姜亞軍好奇，現在村里也通自來水了嗎？
等擰開水龍頭才知道，這不是自來水，是打上來的井水，不過做了個水塔，能夠通過泵抽上去，水塔里有水的時候，就能擰開水龍頭使用上“自來井水”。
洗過手，姜亞軍就掀開蓋在飯菜上的竹笸籮，看到了自己三毛錢的飯菜。
一個肉末豆腐，一個炒蘿卜絲，還有一個辣椒炒蛋。
米飯一大碗，上面還放著兩個雞蛋大小的白色疙瘩。
姜亞軍心里尋思著，這個恐怕就是娟娟說的芋頭吧？
姜亞軍問了送飯來的小女孩兒，果然是芋頭。
小女孩兒脆生生地說：“這個剝皮吃最好吃，但我們家有時候也不剝皮，我爺就不剝皮，直接吃，他說也好吃。”
姜亞軍聞言，拿起一個來，也不剝皮，直接咬了一口，粉粉糯糯的，還怪好吃的，不過皮確實很粗糙，有點不好下咽。
姜亞軍就剝了剩下的皮，一口一口地吃著。
有點噎人，但是有股淡淡的甜味，最關鍵的是粉粉糯糯的，吃著叫人覺得很扎實。
扎實的糧食，是很要緊的。
飯菜味道也很克扣，姜亞軍起先以為是辣椒炒雞蛋的菜，其實是辣椒炒鴨蛋。
這點姜亞軍剛才也聽別人說了，姚家村好多人養鴨子，鴨蛋多，價錢便宜，只要七分錢，比外面要便宜一分錢。
走的時候如果想買，可以在村口的大榕樹下面問問，那邊會有人賣鴨蛋的。
姜亞軍想著自己兜里還有剩下的兩毛錢，講講價，要不買三個鴨蛋回去吧，也叫家里人嘗嘗。
鴨蛋個頭不小，兩個鴨蛋就頂三個雞蛋了。
姜亞軍吃完飯，小姑娘已經送第二回飯菜了，面對姜亞軍的空碗，小姑娘還怪體貼的：“大哥哥，你吃飽了嗎？要是沒吃飽的話，還可以加紅薯芋頭和玉米。”
“不用了，吃飽了。”姜亞軍笑道，“芋頭很好吃，那一大碗飯也很扎實，我吃得特別飽。”
就是有點噎，喝了兩碗免費的涼白開。
小姑娘可喜歡聽別人說她家飯菜扎實好吃了，高興不已：“等你下回來，還找我們家，我讓我奶給你煮一大碗芋頭，蘸著白糖吃，那才叫好吃呢！”
姜亞軍笑道：“行啊，下回來還找你們家！”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去確認別的“顧客”的口味需求了，留下姜亞軍心里又是羨慕，又是溫暖。
吃過飯之后，姜亞軍又去稻場上看了看。
姚家村的稻場上全都是人，簡直比來招工的人還多。
沿著外圍，滿滿當當的全都是各種板車、籮筐的長龍，擺放著各種生姜大蒜干辣椒洋蔥頭，板車長龍將稻場團團圈住，只留下正對著的兩個口子出入。
而稻場中間則是各種賣吃喝雜貨糧食的小玩意兒。
姜亞軍看得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這不是集市嗎？”
對啊！
姚家村的稻場上現在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集市。
不，雖然地方小，但是看這板車籮筐的密集程度，集市的規模已經不算小了。
姜亞軍捂緊自己口袋里的兩毛錢，突然有點后悔了。
他從稻場的其中一個入口進去，沿著外圈逛。
一連好幾個攤位都是人頭攢動，他根本擠不過去，走了小半圈了，才總算是找到了一個人相對不那么多的攤位。
擺攤的是個老漢，見姜亞軍在攤位前，就主動招呼道：“小同志，你要買什么？”
姜亞軍猶豫了一下，指著一串串穿好的大蒜問道：“這大蒜怎么賣的？”
“小串的是五毛錢，兩斤的。”老漢比劃了一下，“大串的是一塊錢，五斤的。”
姜亞軍是家里的小兒子，買菜這樣的事兒輪不到他，所以也不知道這價錢便宜不便宜。
頓時遲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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