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里吧？”
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窄過道里，沈梵音握著手機，看著上邊的地址，對照著銹跡斑斑的門牌查看。
這地址是剛剛奶奶給她的電話里，自稱是炒面攤老板的大叔給的。
此處是一棟四層紅磚樓，上世紀的老房子，墻上貼著的開鎖小廣告足以讓密集恐懼癥患者渾身不適。這邊的屋子大多租給在附近做小生意的人，沒有物業打理，樓梯邊的石縫里都冒出了草芽。
景澤珩看了一眼門牌號，側身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這才敲響了繡技斑駁的鐵門。
“來咯！”
門內傳出一聲男子的聲音，帶著他鄉鄉音的語調沈梵音很熟悉，她不自覺的抓緊景澤珩的衣角，格外緊張。
很快，房門就著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響開啟，一張黝黑憨厚的中年男人的臉出現在門后。
看到景澤珩，他先愣了，納悶兒道：“打電話的不是個女娃娃嗎？”
沈梵音從景澤珩的身后探出頭來，看到大叔這張臉，她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大叔！終于找到你了！”
大叔打量著沈梵音，半晌一拍額頭：“是你這娃娃哦，來嘛，進來坐，我才買好菜，要等一會會。”
大叔說完便轉身進屋，沒關門，示意他們自己進去。
景澤珩依舊擋在門前，并沒進去，只說：“打擾您了，我們買一份炒面就好。”
廚房就在門邊，大叔一邊切菜一邊說：“曉得的，娃娃要雞蛋炒面對吧？”
沈梵音趕緊應下：“對對，就是雞蛋炒面。”
雞蛋炒面，六塊錢。她和關然吃了幾百份。
篤篤篤的切菜聲讓人心安，沈梵音不自覺的長舒口氣，心情都放松了下來。
這會兒買回去，師姐睡醒后就可以吃了。
她正笑著，就聽到大叔問：“那個好兇的女娃子怎得沒跟你一起來呦？”
沈梵音的笑容僵在唇角，她輕聲答道：“就是給她買的，她不想走，就讓我來了。”
“哎呦，你們兩個像親姊妹一樣……”大叔好像想到了以前，笑著問，“還要給你們兩雙筷子么？”
沈梵音的眼尾紅了半邊，她輕輕點頭：“要。”
“好嘞。”
大叔習慣性的拿過煙盒，瞧見景澤珩，他下意識的把煙遞過去：“小伙子來一顆？”
“不必了，我不會，謝謝。”景澤珩禮貌拒絕。
大叔卻瞇起眼睛，叼著煙打量起景澤珩來了。
半晌，他恍然大悟似的笑了：“是你這小伙子呦，我就說怎么這么眼熟！”
沈梵音錯愕的看向景澤珩：“啊？哥，你也吃過大叔的炒面？”
景澤珩，路邊攤。
這六個字，格外不搭。
景澤珩微皺了下眉頭，大腦飛速旋轉起來。
“沒有，”大叔叼著煙，抓了把細面在鋼盆里，回頭對沈梵音說，“這小伙子以前經常在北門等人，我見過好多次呦。他個高，顯眼。”
沈梵音更疑惑了。
等人？
景澤珩皺了皺眉，心知小孩在疑惑什么，卻根本無法解釋。
他能怎么說？
說他曾像個神經病一樣，只要沒事就挨個兒在大學門口蹲守，只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小孩？
他……不是很想說。
他不作聲，沈梵音卻笑了。
“哥，看來不是你來遲了，我們以前一定擦肩而過過。”
景澤珩轉回頭，看著她的眼中藏著抹無奈。
擦肩而過，真的沒有過。
他沒找到她。
若早見到了她，他怎么可能讓她一個人經受那些？
他拍了拍她的頭，掩去眼底的失落，低低的應了一聲。
沈梵音的眼睛轉悠兩圈，突然“明白了”景澤珩會去等人的原因。
應該是等她的“前嫂子”吧？
所以，前嫂子也是安大的？
沈梵音覺得，能讓景澤珩念念不忘的人，一定非比尋常。
可安大的優秀妹子太多，她一時間也想不出來會是誰。
正琢磨著，大叔把一份炒面遞了出來：“給，做好咯。”
沈梵音回過神來，趕忙接過：“謝謝大叔，付款碼呢？”
大叔笑瞇瞇的朝她揮手：“快走咯，這份我請你們。”
“那可不行，已經很麻煩您了。”沈梵音趕緊搖頭，“必須要給的。”
“哎呦，你這娃娃怎么這么呱噪，趕緊走。”大叔連連揮手，索性直接把門關上了。
沈梵音：“……？”
她剛想再敲門，卻被景澤珩攔住了。
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紅票子，塞進了門縫。
他塞得很有技巧，大叔開門的時候錢才會落下。
沈梵音望著那張紅票子，沉默片刻，忍住了沒問景澤珩有沒有零錢這件事。
捧著塑料盒，沈梵音走路都小心了許多，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摔倒，會把這來之不易的炒面灑掉。
回到車上，她便忍不住催促：“哥，快點兒吧，萬一師姐沒睡著，就可以直接吃了。”
“好，坐穩。”
安大是老牌名校，校區在三環內，距離關然家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一路上，沈梵音始終小心翼翼的捧著炒面，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
景澤珩難得開快車，加之此刻不是高峰期，硬是縮短了一半時間。
他才把車停穩，沈梵音便拉開了車門。
臨走前她只給他說了個門牌號，然后便抱著餐盒，一溜煙的跑進了樓門。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著急，只覺得心臟跳得飛快，生怕趕不及什么似的。
電梯門開啟，走廊里安安靜靜，沒有雜亂的腳步聲，也沒有驚慌的醫護人員。
沈梵音不禁松了口氣，緩了步子，去到關然家門前，按響了門鈴。
房門突然被一把推開，開門的速度快得驚人，門板都撞在了墻壁上。
“音音！你回來了！”
開門的是蘇沐。
沈梵音一看到她那通紅的眼睛，瞬間就什么都不想問了。
不想問，也不必問。
她抱著餐盒快步跑向臥室，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
房門開著，她這個角度只看得到床邊的楊初初和護工，還有床上散落的禮服裙擺。
她的腳步突然就停住了，僵硬著不敢走進去。
似乎只要她不進這扇門，她不想面對的事情就還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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