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啟明和宋實三人，其他人臉色俱難看起來。
岑福這話實在誅心。
他們都是清貴的讀書人，向來不喜歡和銅臭滿身的商人打交道，覺得那些商人做什么都是為了錢。
岑福這話卻是在說他們不肯降低束脩是為了賺錢！
這般說，他們和商人又有什么區別？
“岑兄慎言！我等教書育人是為了給我朝培養人才！束脩也是學生們的孝敬，和賺錢有什么關系？”
“就是，岑兄這話太過了。”
“岑兄自己就是私塾的夫子，你這般說，可是說自己授業解惑是為了賺錢？”
“我是啊！”岑福大喇喇應著，“我不僅當夫子賺錢，我還寫話本賺錢呢！”
“話本？”
岑福笑言：“就是男女情愛之事啊，朱兄不會從來沒看過吧？”
“你竟然寫話本？！”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狗屁斯文，”岑福冷冷看向說話之人，“沒錢你能去買糧買肉？你能活下去？能在這里說這些屁話？”
宋實想要講話，岑福看了他一眼，繼續“開炮”：“你們這些人啊，明明干的是賺錢的活，卻還要做一副清高的樣子，有意思得很。”
“你你——”
“岑兄是說我們收取書生束脩是賺錢？你莫不是忘了，束脩自我朝開朝時便存在了！我們教學生們知識，收學生的孝敬本是應該！”
“對！”
“王兄說的是，岑兄可不要再說這些惹人恥笑的話了。”
“我也沒說收束脩不應該啊，”岑福被呵斥了半點沒生氣，問著那人，“但二、三十兩一年的束脩費，更不用說還有筆墨紙硯的花費了，多少人家一年都賺不到這么多銀子，在你們那讀書的學生也有這樣的人家吧？這些人家為了供一個書生出來，其他人過得那日子啊——”
岑福說著搖了搖頭，未盡的話大家都明白。
“束脩從來就是這樣，甚至有些地方收的比我們這里還要高，這本就是讀書的門檻，若家里境況不允許，他們就不該供養讀書人！”
這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岑福搖了搖頭，沒再開口
他一閉上嘴，其他人紛紛指責起宋實他們來，宋實他們不好得罪太過，就指著沈仁和何安玉說。
“你們村塾一年只收五兩束脩，壞了規矩！”
“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家懂女戒這些就行了，你們村塾居然還教他們策略經緯，還鼓勵她們拋頭露面去賺錢，實在不該！”
啟明看向說話那人，“我也教了圣蘭經緯策略，蘇兄是在責備我嗎？”
啟明本就是舉人，又是附近鄉鎮最早辦私塾的一批書生，在這些人中威望很高，蘇夫子忙與啟明道歉。
“啟先生的愛女與旁人自是不一樣的。”
啟圣蘭冷哼一聲：“有何不同？我不是女人？”
“圣蘭，”啟明淡淡喊了聲，看向其他人，“有教無類，不知諸位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嗎？”
眾人皆不再言語，一些人臉色訕訕。
有教無類。
他們所作所為，所思所言早與這四字背道而馳。
“我覺得青柳村塾很好，我年齡大了，私塾很多事已經力不從心，如果宋夫子不嫌棄，我想將我的私塾并入青柳村塾，讓學生們去青柳村塾就讀，我和岑福、宏安也還能教個幾年。”
啟明擺手阻止了宋實等人說話，“諸位也回去好好想想吧，每個學生少一些束脩，多收一些學生，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岑福給宋實打了個眼色，剛才岑福一直阻攔著他們說話，宋實現在已經明白了他和啟明的意思，心中很是感激。
“多謝諸位應邀前來，我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諸位都是我們的前輩，我和小仁、安玉對大家都很尊重，大家覺得我的提議可以，隨時歡迎您們來村塾和我們商議，若是覺得不成，也就罷了，”宋實朝他們作揖行禮，“村塾已建立這么多年，學子眾多，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努力把村塾辦下去，如今有了啟明夫子他們加入，我相信我們村塾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宋實說話不像岑福那樣夾槍帶棒的，來的人自持身份也沒和他一個晚輩糾纏，但宋實的話卻是都聽明白了，一時間眾人臉色全黑了。
有了啟明他們的加入，青柳村塾不出幾年必出秀才，甚至舉人，到時候他們唯一的優勢也沒有了！
送走這些人后，宋實三人鄭重朝岑福和啟明作揖感謝，他們三人年齡已經不小了，但和今天來的這些人比，也都還是晚輩，若說得太過強硬必然引起不滿，以后更為難辦。
啟明笑了一聲：“不必言謝，你們第一次說這事的時候我和岑福就想如此辦了，但你們那會還小，身份也不夠，壓不住這些人，如今卻是可以了。”
岑福也說著：“小實，我是看著你們一步步把村塾建立起來的，你們用心很好，也確實幫到了很多人，我們兩個老頭子其他的幫不了你們，這點拉仇恨的小事還是能幫你們的。”
翌日，啟明和啟圣蘭帶著私塾的學生來了村塾。
啟明私塾里的學子有二十幾個人，除了剛蒙學的孩子，大部分的學識和村塾的三個童生差不多，還有幾個人據啟明說參加科舉考中秀才的幾率已經很大了。
啟明私塾的學生加入，科舉班重新劃為了三個班，蒙學班、童生班、秀才班，等以后村塾有了秀才，還會再開一個舉人班。
啟明三人的加入極大的減輕了宋實和沈仁的壓力，宋實兩人也在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
啟圣蘭也來了村塾做女夫子，教女子識字、算術，啟明就她一個女兒，如今父女倆都在村塾任教，干脆就在青柳村買了地皮挨著岑福他們家修了房子，把妻子接了過來，一家三口住在了青柳村。
啟明私塾并入青柳村塾的事情很快在周邊傳開，縣令甚至親自來了一趟，在縣令管轄地每年如果能多出一些童生、秀才那都是政績，啟明私塾每年至少都會出一到兩個童生，縣令對啟明私塾一直很關注。
縣令這一來，這事傳得范圍也就更廣了，一時間，來村里的車馬多了不少，全是來村塾打探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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