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云再抬頭時,臉上依舊溫婉端莊,連笑容都散發著柔光:“那孩子說自己死了爹娘,一人乞討到燕京,后來又碰到我的馬車。”

    “老夫人也不知怎的,向來一直放心我處事,那日卻背著我叫李媽媽去醫館將阿狗,咳,將澤哥兒從醫館接回。”

    “又提起我為夫君在侯府守寡了六年,說澤哥兒與夫君小時候有八分像,和澤哥兒有緣,要我收了澤哥兒當繼子,日后讓他孝順我這個嫡母。”

    “二嬸百般阻攔,說咱們侯府還有哲言這嫡親的宋家血脈,哪兒輪得到一個街頭乞兒做侯府嫡子,這事便暫且擱置了。”

    “如今想來,幸好這事沒定,若不然等他生母尋上門,那就尷尬了。”

    不,宋謙只覺得,現在尷尬的是他。

    若謝錦云順順利利收廣澤做繼子,他便可以繼續和婉知在外雙宿雙歸。

    如今為了孩子不受委屈,他不得不行此步棋。

    聽謝錦云字字句句,宋謙的眉頭不自禁的收緊,心中生起陣陣不快:“你似乎很嫌棄廣澤出身?”

    “真是怪了,世子剛回侯府,怎的對一個孩子如此上心。”花溪守在門口聽不下去了,便端著自己剛泡好的茶水走入房內,把沏好的茶端到宋謙的面前。

    宋謙眼中那一絲不悅,因花溪這一番話轉為慌意。

    但他很快又壓下心中的不安。

    不等宋謙開口辯駁,謝錦云放下玉箸:“世子有大愛,上可容納百姓,下愛憐孤兒寡母,實乃侯府之幸,亦是這菩薩般的大愛讓世子能死而后生。”

    宋謙嘴角一僵。

    他怎么聽著這話刺耳。

    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還需靠謝錦云背后的謝家,便忍了忍,雙手緊緊攥著拳頭,起身道:“我今夜過來是要同你說,明日我陪你回門,你早些歇息。”

    “日后世子有何事,只管派人過來說一聲,不必麻煩著世子辛苦跑一趟。”

    宋謙面容泛起一絲詫異。

    他記得,他與謝錦云的婚事,是謝家老夫人牽線結成的。

    在回侯府之前,雖與謝錦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年幼時那兩次相見,謝錦云滿臉女兒家的嬌羞。

    那時他一門心思都在梁婉知的身上,并不承謝錦云的愛慕之情。

    而這些年,她又抱著他的牌位給他守了六年寡。

    她如今就這樣把他給趕走,也不想挽留他過夜?

    宋謙也不知哪來的邪火,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

    花溪把宋謙的態度都看在眼里,心里又氣又惱。

    花容與白露、香露幾個卻替謝錦云捏了一把汗。

    豆蔻也心生不滿,進來念叨了幾句:“夫人,你怎能那樣同世子說話,世子來玉翡閣,就說明世子心里有夫人。”

    “你懂什么,閉嘴吧你。”花容狠狠瞪豆蔻。

    豆蔻是老夫人房里的人,本是要給宋謙做通房的丫鬟。

    宋謙沒回府之前,豆蔻充當老夫人的眼線。

    如今宋謙回來了,豆蔻自是生了那等子心思。

    她自然希望謝錦云能與宋謙早些同房,老夫人高興了,便會讓她到世子跟前伺候。

    將來像后院那幾個姨娘一樣,生下一兒半女,便有了仰仗。

    謝錦云又豈會不知豆蔻的心思。

    豆蔻對宋謙的愛意,可不是一點點,是幾近發狂的那種熱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