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修煉了百年，自問對人性已經足夠了解。
在此危機之下，宗門最該做的不應該是團結一心，共抗外敵嗎？
鬼皇的計劃若是成功，對所有人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可張遠之居然還抱有私心，不想和劍光宗抱團，當破開困境的執劍人！
凌霄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無寒，你真打算一個人解決此事啊？”
“……宗主，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化神二層，又不是能以一敵百的大乘后期，怎么可能解決此事？”
“那你的計劃是？”
凌霄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讓他們都不得不使出全力啊！我又不是二傻子，什么事兒都扛在自己肩上。”
夜無寒翻了個白眼，說道。
此事涉及南境宗門的存亡，以夜無寒一人之力，當然無法全部解決鬼修，讓他們坐享其成了。
他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既然張遠之不肯在這時候背水一戰，那夜無寒就再添一把火！
讓那群躲在山洞里，等著所謂救世主的修士，全部無路可退！
那時候，才能找到真正解決鬼修的辦法！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簡單，破了護山大陣。”
“什么！”
凌霄驚叫一聲。
護山大陣可是強制鎮壓鬼氣的利器，若是在這時候破了大陣，那鬼修必然會在第一時間沖進光明宗！
到時候，白風能不能帶人守住鴻蒙陣，可就不好說了啊！
“無寒，你三思啊！這事兒太危險了，要是一個搞不好，被鬼修成功救出鬼皇，那南境真就危險了！”
凌霄急忙說道。
可夜無寒的臉上根本沒有任何擔憂之色，他只是平靜地反問道：“宗主，我其實一直想問一件事，你們修行……到底是為了什么？”
“修行當然是為了飛升啊！那不然還能為了什么！”
凌霄不假思索地說道。
夜無寒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繼續說道：“那如果不能飛升呢？”
“不能飛升的事兒還少嗎？有人修行了一輩子，到了都無法飛升的事兒太多了。”
“那你們在修行的時候，從來沒想過，用自己的力量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點什么嗎？”
“做啊，對抗鬼修，讓普通人不被邪門歪道所害。”
雖然青云宗和光明宗一直沖在對抗鬼修的最前線，但劍光宗等宗門也沒閑著，隔幾年就會派弟子下山游離，幫助普通人。
這幾乎是每家宗門都默認的規則，他們從來不是待在山上死修煉的書呆子。
還是很關心天下人的。
夜無寒更覺得奇怪了。
“既然修士也會下山，那是不是說明，護佑天下黎民，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們擁有比普通人強大百倍千倍的力量，為什么要前怕狼后怕虎呢？”
夜無寒的話讓凌霄陷入沉思。
“宗主，我從今天才看清，宗門并不是世外之地，他們之間的勾心斗角比任何地方都多，怕奮不顧身去對抗鬼修會導致傳承斷絕，怕當第一個沖出山洞的人，怕鬼修待在暗處，使出讓他們應付不了的陰招。”
“這也怕那也怕，元嬰期、化神期、合體期，甚至連大乘期的修士，都躲在一個小小的山洞里，不敢放手一搏，這真的很可笑啊！”
“如果我不沖出去查清暗獄鬼相的真相，那你們是不是就要一直躲在山洞里，等決殺令發布之后，讓那群拼死殺進來的修士救你們？”
“山洞里的修士才是各個宗門的精英啊！怎么還天天盼著讓其他人來救呢？我們難道忘記了，修行本就是與天爭，與鬼斗，與自身人性抗爭啊！”
夜無寒的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凌霄的臉上。
凌霄無地自容。
他忽然意識到，自從被困在山洞后，走投無路的他，也把希望間接性地寄托在了夜無寒的身上，就好像只有化神二層的夜無寒，真就是能解決一切的人。
凌霄的境界比夜無寒高，年齡也比夜無寒大。
可到頭來，看得最清楚的人卻是夜無寒。
一直都在尋求方法，甚至愿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人也是夜無寒！
“無寒，我……”
凌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夜無寒打斷。
“宗主，不破不立，一直依靠護山大陣的力量，這步棋就下死了，鬼修能一直躲著，我們也要一直躲著嗎？”
夜無寒說完，就抬頭看向護山大陣。
那散發著幽幽金光的大陣，就像是一座牢籠，困住了所有人。
讓明明應該持劍斬盡天下邪祟的修士，待在大陣里等待救贖。
凌霄抬手摸了把臉，眼神堅毅。
“無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立刻讓劍光宗留守的弟子全部出動，那些古籍……我會讓他們安排好，放進儲物戒中。”
凌霄做好了決定。
既然夜無寒已經當了第一個走出大陣，直面暗獄鬼相的人。
那劍光宗也不能落后！
“好，宗主，我會去破陣，等你離開九星鬼崖后，立刻帶人來光明山脈集合。”
“一言為定！”
……
凌霄站起身。
“劍光宗弟子聽令！即刻起，我們將與鬼修不死不休！沖出九星鬼崖，前往光明山脈斬殺鬼修，支援光明宗！”
山洞內一片嘩然。
劍光宗的弟子聽見這道命令后，驚慌失措地說道：“宗主！僅憑我們一家宗門的力量，怎么可能沖出九星鬼崖啊！”
“是啊，夜無寒不是說過會解決所有事兒嗎？我們等著就好了啊！”
“不能出去！外面都是鬼修……我們死了那么多人，他們的血濺在我身上的感覺太可怕了，我不想出去啊！”
有人抱頭痛哭，有人神色黯然，有人在指責凌霄的決定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凌霄的預料之中。
他沒有多說什么，猛然拔劍。
第一個走出人群，劍指結界外的鬼修。
他身上爆發出的氣勢，讓眾人不由看呆。
恍惚間，他們好像看見了當初站在暗獄鬼相前，視死如歸的夜無寒。
“瘋了！凌霄宗主瘋了！他和夜無寒一樣，要尋死啊！”
“我不會出去的！夜無寒說過會救我們！”
“宗主，你別沖動啊，肯定還有辦法！”
可凌霄不顧所有人的阻攔，他掏出水鏡聯系劍光宗其他弟子，宣布了支援九星鬼崖，斬殺鬼修，再前往光明山脈的命令。
另一頭，正在時刻關注九星鬼崖動靜，留在劍光宗的弟子開始行動。
他們大多是外門弟子，只有大約一兩千人是內門弟子。
聽見凌霄的命令后，沒有人猶豫，他們以極快的速度開啟劍光宗的護山大陣，藏好古籍，而后前往九星鬼崖。
天空中傳來一陣陣破空聲。
凌霄知道，是他們到了！
“愿意隨我一同殺出去的弟子，此戰結束后，將得到內門傳承！”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方才還叫喊著不愿意出去的眾人，現在開始猶豫了。
“宗主，此話可當真？”
“內門傳承啊……只要活著出去就有？”
“要是給內門傳承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拼一回。”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態度開始轉變，站在凌霄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張遠之走過來，喝道：“凌霄，你瘋了不成！內門傳承可是決定一個門派會出多少大能的重要之物！你當是隨處可見的法寶啊！隨便就給人！”
凌霄看向張遠之。
先前，張遠之被眾人懷疑時，是凌霄帶領劍光宗的人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可現在……卻是張遠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
凌霄當然知道內門傳承的重要性，每個得到傳承的長老，此生都只會選一個弟子，傳授傳承，讓他接班，成為宗門的中流砥柱。
劍光宗內目前只有三十幾位拿到傳承的長老，可此時站在凌霄身邊的弟子，少說也有兩百多人，要是這群人中，有一半人拿到傳承。
那劍光宗日后光是負責給他們提供靈石、靈草等所需之物，就是一筆天大的開銷。
若是這些人都學有所成……那劍光宗的實力，必然再上一個臺階！
張遠之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劍光宗發展壯大。
“遠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困境，夜無寒雖然已經證明了暗獄鬼相是故弄玄虛，但光明宗的危機并沒有解除，那些躲在暗處的鬼修，就是在等！等光明宗懈怠的那一刻。萬合九轉陣到現在都沒有全殺了他們，那就證明，這群鬼修肯定有辦法躲避萬合九轉陣的追殺！”
“我們被困在九星鬼崖，無處可去，難道就一直這么困下去，等夜無寒來救我們嗎？他只是一個化神二層的修士！他的年齡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小！”
張遠之的神色越來越陰沉。
他現在總算知道了，劍光宗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凌霄，你現在是在責怪我當縮頭烏龜嗎？”
“難道不是嗎！你剛才還提議殺出去，現在又攔我！”
張遠之深吸一口氣。
他當然希望在場所有修士都鼓起勇氣殺出去，不被結界外的鬼修看輕，可關鍵是，所有宗門都同意了這項提議！
而不是讓劍光宗出風頭，拿傳承當噱頭，通過此事光明正大地提升宗門實力！
這比殺了張遠之還讓他難受。
南境的宗門排行已經百年沒有變過了，青云宗也習慣了當第二，享受其他宗門的敬仰，拿到更多資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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