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錢紹來到扶風府衙的時候，他的心態崩的就有點徹底了。
扶風是鳳翔府的次府，次府也是府，該有的府衙也是有的，照理來說扶風應該有一個知府才是。
可是等錢紹趕到扶風府衙的時候，等在這里接待他的居然只是一名判官！
按照大梁的官制，判官算是知府的副手。但是和后世的那種副手不一樣，判官和知府那可是天差地別。
大梁的知府最低得是從四品，最高可以是從三品，那是正兒八經的高級官僚。
可是判官卻只是正八品的官員，毫不夸張的說這就是不入流的官，甚至他都不能算官。
自古以來就有七品芝麻官的說法，那是因為在七品就是官的最低品級了。所謂七品以上為官、八品以下為吏。
七品和七品以上的官員那是要通過朝廷的科舉考試才能競爭上崗的。吏則可以不走這個過程，很多吏員都是地方上的豪強世襲的。
也就是說，當錢紹這個朝廷欽差大臣來扶風之后，扶風甚至都不能找出一個正兒八經的官員來和他對接。只能讓一個八品的判官來應付他。
錢紹當然是要生氣的！
可他生氣也只能忍著！因為這個孽是他的皇帝和北庭人共同造下的。
北庭人第一次南下的時候幾乎摧毀了秦鳳路的官僚體系。后來北庭人撤走了之后，景隆皇帝確實給秦鳳路填充了一些官員，但是那時的官員都知道來秦鳳路極有可能會死，所以就算是景隆皇帝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湊齊可以維持秦鳳路運轉的官員數量。
可是到了后來，景隆皇帝為了借助北庭人的手徹底的將秦鳳路清洗一遍。他又將本就不多的官員幾乎都撤走了。
他留下來的那些官員也是帶有目的性的。明面上來說，他留下一部分人是為了讓他們帶領民眾堅持抗擊北庭人。可實際上就是為了讓那些人和丁年一起造反，坐實丁年和楊無敵的罪名的。
等到丁年完蛋了，秦鳳路就徹底沒有官員了。
可是別忘了，聞元忠可還在呢！人家現在還是正兒八經的秦鳳路經略使，雖然他沒有在秦鳳路任命官員的權力。但是任命一些小吏的權力人家還是有的。
再加上路旭和聞元忠的關系，路旭很快就將秦鳳路的各級衙門之中的胥吏都換成了他的自己人。
這些新安軍出身的胥吏接受的都是新安軍的教育，拿的也是新安軍的工資，家里人種的也是新安軍打土豪分來的土地。他們怎么可能不和路旭一條心？
景隆皇帝看得非常明白，他知道到了這一步他就算是派官員來重新把原有的官位都填上也是無用。
畢竟實際辦事兒的人都是路旭的人，官員們來了也只能是光桿司令除了被人架空絕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既然如此，往這里派官員除了惡心自己讓自己白拿錢養著一幫傀儡之外，對路旭不會有任何影響。景隆皇帝也就沒有自找這個沒趣兒。
其實景隆皇帝不派駐官員還有另一個意思。他堅信蛇無頭不行，胥吏雖然能干具體事務。但是沒有領頭的官員，他不相信這些人能治理好地方。畢竟，大家都是八品的小吏誰也不能領導誰。
一個衙門里好幾個平級的胥吏各自負責一個具體事務，在有官員領頭的時候還好說，若是沒有官員領頭這些人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別的不說，若是上面發下錢來搞建設。衙門里的哪個部門該拿大頭？要是沒有當官的分配，一幫胥吏還不炒翻天？
可是愿望是美好的，路旭的操作是讓人心碎的。
路旭在朝廷的官僚體系之中有創造了自己的官位。那些朝廷留下的胥吏名號只不過就是在新安軍還沒有舉起反旗的時候用來堵別人嘴的而已。
就比如迎接錢紹的這位判官，他明面上的頭銜是扶風判官。可是在新安軍內部，他的職務卻是扶風市市長。雖然名義上扶風還有幾個和他平級的八品官，但是在新安軍的內部，那些人卻都是他的下屬，這下就解決了領導班子的問題。
新安軍治下的土地也正是在這種明暗兩套官位體系的運轉下得以有序的發展了起來。
這些錢紹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見到來迎接自己的只是一個小吏。扶風名義上官位最高的團練使寇德元連露一面的興趣都沒有。
他的脾氣也就上來了！
他也不想給這些新安軍的逆賊好臉，干脆一頭扎進驛館之中休息去了。
錢紹不知道的是，他沒見到的寇德元有人見到了。而這個見到的也不是別人，正是這次護送他來的禁軍營指揮使鮑杰！
鮑杰是一個典型的大梁禁軍，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禁軍。按照大梁的制度，禁軍之中的官位和兵源都得是在各地的軍隊之中擇精銳者而來。
可這只是理論上的選拔方式而已。任何一種制度只要實行的時間足夠長，到最后一定會變味兒。
等到大梁的軍隊整體開始爛掉之后，所謂的擇精銳者就成了笑話。以致大梁到了后來為了彌補質量上的不足，只能增加禁軍的數量。最后就出現了一批世代習武，以當兵拿錢為人生目標的人。
鮑杰就是出身這樣的家族。坦白來說，鮑杰的武藝不精、兵法也不純熟，他能當上指揮使除了大家都不怎么樣之外。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此時的大梁，當禁軍只是一種職業而已，這里有著和其他職場一樣的人情往來。而鮑杰就是一個非常會做人的人，算是職場上的老油條了。
他能來給錢紹當護衛，就是因為景隆皇帝看出了這貨就是一個老油條。景隆皇帝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和路旭鬧得太僵，至少不能讓路旭和大梁的軍隊真的打起來。
于是，他就在選了錢紹這樣一個火藥桶之后，又給他選了一個能滅火的護衛。
鮑杰的會做人在入城之前就已經體現出來了。禁軍的職場“潛規則”之一，就是他們是可以搜刮老百姓的。
不管他們是因為什么原因到了地方，他們不搜刮一通是不會罷休的。
鮑杰和他手下的兵之前也是如此，他們一路上走過來也沒少吃地方上的油水。
只是在進入秦鳳路之前，鮑杰不僅嚴令士兵必須嚴守軍紀，甚至還砍了幾個觸犯軍紀的人震懾手下的那群兵痞。
因為他知道，秦鳳路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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