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已酷暑難耐。
“找到了,祁小將軍,前頭有一條小溪!”
祁碩坐在馬上,聽到探路的人回來,舔了舔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
朝著后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往那個方向前行。
他們已經連續趕了多日的路,
不敢停。
一是因為追兵,二是因為救人心切。
只是越是往北,樹木越是稀疏,
連個遮陰地兒都沒有。
累倒是其次,就是熱得受不了。
雖然有陸存遠在,但也架不住環境太過于惡劣。
陸續有人,還有馬生病中暑。
就在剛剛,祁碩把自己僅有的水給了一名脫水的祁家軍。
最后不得不放棄大道,往小路上走,尋找水源。
見到水的祁家軍們,幾乎都忍不住把頭往里泡。
再起來時,一抹后頸,都是曬脫的皮。
一撕一大片。
“原地休息一個時辰!”
祁碩用水澆了一下邊上的石頭,等半干的時候坐了上去。
陸存遠邊囑咐不能喝生水,邊讓人架火燒水。
他又往鍋里加了少量的鹽。
強調一定要等滾過一遍才能食用。
太熱了,現在所有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脫水,如果再拉肚子,身子肯定吃不消。
陸存遠坐在祁碩的身邊,把水壺里的水遞了過去。
“喝點吧,現在有水了,不用緊著給我。”
祁碩接過來,喝了兩口,潤了潤干裂的唇。
低頭看到陸存遠的手掌上有一圈水泡。
他不是祁家軍,沒有受過那么嚴苛的體能訓練,
就算有祁碩一直照顧著他,也還是容易受傷。
祁碩抽了一根草梗,用水壺里水沖洗一下。
沉默地把陸存遠的手拿了過來,一個個給他挑干凈。
陸存遠攤開掌心,注視著祁碩堅毅的側臉。
感覺他好像在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自從逃出來之后,他變得不怎么愛說話。
有時候,晚上他們相靠在一起睡覺時,也沒有聽到他睡熟的呼吸聲。
越接近北蠻,大家的神經越是緊繃。
“背后追著我們的錦衣衛首領,應該不是許鹿回,是周風奇。”
許鹿回的名字現在就是個禁忌,
祁碩手上的動作明顯一頓。
小七的死,一直是他們心中的痛。
陸存遠沒有把小七和許鹿回的事說出來,
但是只要有心人一琢磨,總會發現其中的蹊蹺。
或許經過這幾天后,祁碩也明白了。
陸存遠看著手上慢慢憋下去的水泡,嘶了一聲。
“疼么?”祁碩緊張地抬頭看他,吹了吹他的傷口,道,“藥給我。”
“不用了,這么一點小傷,不用藥也能好。”
接下來的日子,用藥的地方多的是,
陸存遠不舍得用在自己身上。
“給我,”祁碩不松手,強硬地說道,“還是你想,后面的路我抱著你騎馬?”
威脅歸威脅,
祁碩的眼神依舊溫柔。
陸存遠嘆了一口氣,把懷里的藥瓶拿了出來。
祁碩單手打開瓶塞,小心灑在創口上,用布條包好。
“你對這個周風奇了解多少?”
祁碩邊問邊用手里的草梗,在松軟的地上畫了一個簡陋的地圖,在他們所在的位置上放了一個石子。
“他是錦衣衛中統領之一,品階僅次于許鹿回。這人也是京都的貴門子弟,據我了解,這人性格十分自傲……你也不用過多擔心,這些錦衣衛受不了這樣長時間的奔襲,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趕不上我們。”
祁碩畫了一條長線,標注了他們的行軍路線。
還有大盛軍隊的路線。
他們人少,走得幾乎是直線。
十萬大軍開拔比他們早,但是這么多人走起來,速度遠沒有他們快。
他們能趕在大軍之前至少四五日到北蠻,
但是后頭的追兵追得緊。
祁碩不怕跟他們打。
在戰斗力方面,反而是祁家軍略勝一籌。
但時間拖得越久,留給祁昭和小舞的生機就越少。
到達北蠻,只是任務的三分之一。
就算營救過程一切順利,后撤也是一個問題。
如果他們速度慢了。
十萬大軍壓境后,他們就只能深入北蠻腹地。
其中危險不言而喻。
如果他們趕在十萬大軍包抄之前回來,就勢必會再次和這些錦衣衛正面交鋒。
他是怕這些豺狗咬著他們不放,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到時候,他們未必還有那么多體力再跟他比拼。
想到這里,祁碩在他們與錦衣衛中間的位置插上了那根草梗。
“你是想打?”
陸存遠看出了他的想法。
“試試,”祁碩想了想道,“你不是說周風起是個自傲的主么,這片水源是附近唯一的補給,蘆葦又這么茂盛,最適合打伏擊。”
“就怕他們沒有那么容易上當。”陸存遠道。
“那就制造一些誘餌……”
他站起身后,把人都叫了過來。
“我帶著人在這里埋伏,其余幾個帶著中暑難行的兄弟回到大路上,就說祁家軍現在軍心渙散,拋棄生病的士兵,還有逃兵,現在隊伍已經少了一半……”
祁碩交代完,陸存遠又補充道。
“最好說,我也病了,現在重病難行……”
眾人一合計,就開始分頭行動。
……
夜色之中的火光格外惹人矚目。
周風奇“俘虜”了不少病殃殃的祁家軍后,士氣大震。
大隊伍追著火光往河邊而來。
周風奇看到四五個正在烤魚吃的“逃兵”后,更加確定了前頭那些俘虜的口供。
他拿著繡春刀指著其中一個“逃兵”問道。
“你們什么時候逃出來的?祁碩他們走了多久了?”
“差不多大半天了,我們也是實在受不了了……很多人都病了,再不逃只能是死……”小兵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地回道。
“祁碩身邊的那個軍師呢,不是說醫術了得?”
“那老小子身體弱得很,自身都難保,哪里還顧得上我們死活……”逃兵身上都是灰泥,像是逃跑時在泥地里翻滾過。
“看來祁家軍也是浪得虛名。”周風奇笑道。
“大人,祁碩不過莽夫,你看他邊走邊丟,這還沒到北蠻,就快剩一個光桿司令了……說到底,不過是個養馬的,什么少年將軍,就是個繡花枕頭……”身旁的幾個錦衣衛附和道。
周風奇下了馬,走到逃兵剛剛坐的位置,看到上頭正烤著幾條肥魚。
他們這一路為了追祁碩,啃得是干饅頭,吃的都是硬肉干。
對他們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富家子弟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大人,這肥魚是我們剛烤的,就當孝敬您老人家,只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其中一個“逃兵”十分有眼色地說道。
周風奇謹慎的很,先撕了一小塊扔到了地上,指著剛說話的人道。
“你,吃了!”
“哎哎……”那人聽話的很,趴在地上,用嘴叼著,和著塵土和草屑,大口咀嚼,“多謝大人賞賜!”
“狗東西!”周風奇罵了一句后,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看著那人沒有事,才慢慢吃起魚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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