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濁世第一仙 > 第二六二章 白骨盈野何其悲
  不是應當先說幾句話,確定一下彼此的身份的嗎,怎么一上來就動手了?

  而且動手也罷,還一上場就放大招:你可是煉魔境尊者呢,對付我一個金丹境中期,居然不想著憑自己的實力,而是一上來就拿出這么強大的法寶,你怎么這么沒有自信呢?

  不講武德,簡直是不講武德!

  張棄在心里暗罵,腳下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身形一動,又是一個“三合一遁術”。

  然而也不知是夜色籠罩下來,還是黑霧圍聚攏來,張棄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四面八方全是一片漆黑,竟有些像是他當初那泥丸宮內神秘空間一樣,簡直伸手都見不到五根指頭。

  那高大魔修掂了掂已變得只有指甲蓋大小的三角魔旗,那旗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細如蛛絲的人影,正朝四方好奇地看著,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赫然正是張棄!

  “不過是個金丹境中期罷了,傳得這么神秘!遇到了副殿主大人賜下的嗜魂旗,也算是你幸運,居然能死在這極品玄器之中,這可是魔嬰境都不一定能擁有的待遇啊!”

  旁邊有黑衣人湊過來,笑道:“雖然是極品玄器,也得看是誰在操控。大魔帥大人實力雄厚,自然用轉如意,不在話下,這小子不過金丹境而已,哪能撐得住大魔帥大人一招?可是放在我們手中,那就不一樣了,別說用來困敵了,能不能催動這魔寶,都還不一定呢!”

  這高大魔修便是幽魔城九幽魔殿的大魔帥,拓跋清。他哈哈大笑,將嗜魂旗一掂:“你小子說得不錯。不過這小子也不能讓他死了,副殿主大人還等著要見他呢。嗯,得網開一面!”

  他左手捏訣,一道黑氣落入旗中,張棄便感覺,似乎有一縷陽光透了進來。

  猛然見到光明,他反倒是駭了一跳,連忙往四周看去,卻驀然呆住了。

  這是什么地方呢:他好像正站在一塊巨石上,面前是廣袤的荒原,遠處是起伏的群山。荒原與群山中間,好像有一條河,不知有多寬,也沒有聽到流水的聲音。

  荒原上沒有一棵草,只有遍地的碎石。石頭是黑色的,似乎還帶著些許血腥;而遠處的群山卻是白色的,瑩瑩如玉,卻同樣透著一股陰森、可怖的氣息。

  張棄皺了皺眉,跳下巨石,便踢在了一塊石頭上。那石頭嘩啦嘩啦滾遠了,又似碰到了另一塊碎石,只聽“咔”地一聲,兩塊碎石一下子分成了四塊。

  張棄定睛一看,哪是兩塊“碎石”,分明是兩個骷髏頭,都已經被撞成了兩半!

  再回頭看看剛才所踩的巨石,也不是普通的石頭,而像是一塊數丈長的大腿骨!

  這是什么地方,還是在剛才的群山里嗎?為什么不見一株樹,反而有這么多的骨頭?

  張棄心里犯著嘀咕,強行鎮靜了心情,開始慢慢往前走去。

  得離開這兒,他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這片荒原有什么危險,但很顯然,絕不會安全的。

  隨著他慢慢往前走,他便看到了荒原上一個個的骷髏,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有的已經風化了,剩得半邊,有的卻還完好如初。這些骷髏都是瑩白色的,散落在廣袤的荒原上,這兒一個那兒兩個,卻有些像是天空中閃爍的群星,又像是黑色鍋盔上的白色芝麻。

  張棄被自己這個比喻惡心到了,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然而慢慢走著還好,這一開始加速,他便駭然發現,這荒原上似乎有一股吸力,正在吸取著他的靈魂,好像要把那靈魂從他腦海里拽出來,融化掉一般。

  他不由得懷疑,地上這些骷髏,是不是也被吸走了靈魂,所以才變成累累白骨的?

  可是為什么只有頭顱,卻沒有身體呢?除了頭顱之外的白骨,便只有他剛剛所站的那根大腿骨,不知是什么妖獸或是巨人的,卻又沒有頭顱,也沒有其它骨頭。

  張棄不由輕輕咬了下嘴唇,一股刺痛的感覺傳入大腦,把已然有些暈暈的主魂驚醒了。

  如果任由那股吸力作怪,他這主魂,恐怕也經不起太長時間的吸取,就會離他而去。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主魂遁入泥丸宮中,如果泥丸宮里也不能隔絕那股吸力,那就只能把主魂連同分魂小道、小戰一起,遁入衍天鼎空間,讓龍脈把他們圈護住。

  幸好,一進入泥丸宮,那股吸力便感受不到了;但他的身體,也似變成了泥雕木塑。

  沒有主魂來操作,肉身便無法移動;那樣,他也沒辦法離開這兒。

  把主魂放出來,又會受到那股吸力的危害,恐怕,他也沒辦法走出這里。

  張棄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似乎,有點兩難。

  那就只能兩害取其輕了。主魂抿了抿嘴,又回到了腦海里。于是他又感覺到了那股吸力,似乎他的靈魂之力在不斷被吸走,頭腦也漸漸變得更加暈眩。

  張棄不知道主魂能夠堅持多久,所以他加快了速度,要盡快離開這兒。

  “你們可得好生看著!”拓跋清朝身后的黑衣人笑道:“這嗜魂旗乃是副殿主大人的至寶,雖然只是極品玄器,但也只是因為器靈原因,卻比一般的下品圣器還要厲害。這次我們是天賜良機,得以近距離觀摩此寶,對我們魔魂之心的養成,可是極有好處的!”

  那黑衣人謙恭地笑道:“全賴大魔帥尊上提拔,我等才有這樣的機會啊!”

  另一個黑衣人也笑道:“大魔帥大人,屬下大膽猜測,這小子可能堅持不過一個時辰吧?”

  “他一個金丹境小子,哪能堅持一個時辰?你還真不把嗜魂旗當寶啊!”

  “屬下猜測,他最多一刻鐘,整個靈魂就要被融化,變成行尸走肉一具!”

  “不,你們錯了!”聽著下屬的紛紛議論,拓跋清也笑了。他心情大好,也不吝給他們解疑,摸著胡子笑道:“如果任由他被吸入旗中,不過一刻鐘,他就會靈魂盡失,成為嗜魂旗的滋養者;但本尊不是給他打開了一條縫隙的嗎,那就能極大地延緩他靈魂被吸走的速度。本尊覺得,他至少能夠堅持兩個時辰以上。不過時間也不算多,咱們得加快速度才行!”

  張棄雖然不知道他只有兩個時辰可活了,卻也知道,他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他還不知道,他已被吸入嗜魂旗內,但他得趕快離開這里。于是在細致觀察了一陣之后,他加快了速度,朝著那瑩白色的山嶺,箭一般疾馳而去。

  他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這里,但這片荒原上唯一可能有出路的地方,應該就在那山嶺上。

  然而越往山嶺靠近,那股針對靈魂的吸力,卻是越發強烈。

  幾分鐘過后,張棄不得不讓主魂回到泥丸宮,換作分魂小道坐鎮腦海。

  這便是他想到的辦法:通過幾個分魂輪流主持肉身,而在這間隙,受到損耗的主魂就能在泥丸宮里溫養,這樣,至少能夠讓他多堅持一段時間。

  然而再過幾分鐘,他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他很悲哀地發現,分魂小道已經堅持不住了,主魂卻連十分之一都沒能恢復——照這樣,就算他有一主三分四個靈魂,似乎也抵不住消耗!

  再看看前面,他至少還要保持這樣的速度小半個時辰,才能來到那瑩白山嶺腳下!

  很顯然,在泥丸宮里,他靈魂的恢復速度是遠遠趕不上消耗的,那么在哪兒恢復好呢?

  張棄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左手的無愁戒——不,應該是無愁戒里的衍天鼎。

  也許能借助衍天鼎空間里的龍脈之力?

  現在沒時間耽擱,張棄想到就做,衍天鼎里的分魂小丹立時捏訣,將主魂收了進去。

  主魂剎那間出現在衍天鼎內的山峰上,濃郁的靈氣包裹著他,令他的靈魂之力剎時便充盈了起來:這恢復速度,至少是泥丸宮內的兩倍以上!

  但,還是有些不夠啊!

  就在這時,卻聽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師傅,您怎么進來了?”

  原來是承受靈氣洗刷的徒弟芊芊,恰好在這時候醒轉,來到了峰頂上。

  卻見張棄主魂沒有理會她,而是自顧著盤膝坐下,全力吸收著濃郁的天地靈氣。

  芊芊又是一驚,仔細打量主魂模樣,驚訝地道:“師傅,您受傷了?這怎么有點像是我爹爹曾給我說過的一件法寶——叫什么,嗜魂旗?師傅,你遇到嗜魂旗了?”

  主魂猛然睜開雙眼:“嗜魂旗?什么嗜魂旗?”他猛然想到拓跋清手里的那面三角小旗,連忙又問道:“是不是一面只有指甲大、三角形,上面有幾團骷髏的黑色小旗?”

  芊芊仔細想想,猛點著頭:“嗯!我曾聽爹爹說過,這就是嗜魂旗!”

  她吞了吞口水,邊回憶邊道:“我們安河村雖屬于血魔城管轄,我爹爹卻是九幽魔殿的人。他有一次和我閑聊,曾說過幽魔城九幽魔殿里有一件至寶,名為‘魂幽九魄旗’,仿的是魔界至寶‘索魂滅魄掠天旗’;九幽魔殿一位副殿主,名叫拓跋材,是拓跋家族的族長,他仿這‘魂幽九魄旗’,自己煉制了一面‘嗜魂旗’,善能將人吸入旗內,吸取人的靈魂,那被吸的人便會化作無魂的行尸,直至變成一具骷髏,永遠被關在嗜魂旗之中!”

  張棄直聽得冷汗涔涔而下:難道說,他也是被吸入了嗜魂旗中?

  芊芊似乎也想到了這點,驚叫道:“師傅,難道你被吸入了嗜魂旗?哎呀,這可糟了!”

  張棄一躍而起,想要伸手去抓芊芊的胳膊,卻又發現自己乃是一具靈魂,沒辦法抓她,便急匆匆問道:“那你爹爹有沒有告訴過你,被吸入嗜魂旗,要怎樣才能出去?”

  芊芊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答道:“我爹爹也不知道,他只是一個魔嬰境,接觸不了太多機密的。不過他好像曾聽別人講過,只有吸取嗜魂旗內的那股吸力,煉化出魔心,再加上有人從外面打開一條縫,里面的人才能出去。對了,師傅,您進來的時候,里面是完全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呢,還是能夠看到些許東西?”

  張棄仔細想了想,答道:“剛開始什么也看不到,后來似乎能看到點東西了!”

  若不是外面有光線透進來,他如何能看到那瑩白色的山嶺呢?

  芊芊大喜:“那就是嗜魂旗并沒有完全關閉,還留著一條縫。可是師傅,您又不是魔修,如何能夠領悟魔心呢?不領悟魔心,還是不能出去啊!”

  “魔心?”張棄不由想到了那“煞血魔心”。

  他顧不得和芊芊繼續說下去,轉瞬間,主魂又來到了腦海之中。此時分魂小道已經嚴重受損,再不替換,就有可能受到永久的損傷了。張棄連忙將它收入衍天鼎空間里,利用龍脈的磅礴靈氣為它補充魂力;而主魂則主持肉身盤膝坐下,竟是主動吸收起了那股吸力!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是好是壞,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總要試一試的。

  那股吸力入體,他立時感到靈魂之力流失的速度,猛然間增加了幾倍。照這樣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兩分鐘,他的主魂就會被吸得干干凈凈!

  但就在他大驚失色、就要放棄的時候,卻又驚喜地發現,那吸力之中,竟似蘊含著另外一股力量,這力量順著經脈往他的丹田里沉淀著,于是那丹田里便又傳出了一股更大的吸力。

  這股新的吸力,卻不是針對他的靈魂,而是針對著體外的嗜魂旗空間。

  立時間,一股極其磅礴的魔氣,順著那吸力,瘋狂地涌進了他體內!

  周身上下,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深邃的黑色;那丹田自然也不例外,瘋狂旋轉著,也似蒙了一層黑紗;還有一股股力量自丹田內涌出來,順著經脈,涌向了全身上下。

  自然也有一股力量涌進了腦海里,將那主魂包裹起來;于是張棄驚喜地發現,他那已然嚴重受損的主魂,竟也能夠吸收那股修魔之力,甚至能利用它來滋補靈魂!

  而他的心臟,此時卻已變得黑紅一片,透出一股極其詭異的魔性!

  一層層負面情緒,朝著他腦海洶涌撲來:憤怒、欲望、暴虐、兇殘……

  張棄知道,此時的他無比兇險,如果他的意志不能抵御那些負面情緒,他怕是立馬就會入魔:他一身真氣,修煉的是第一仙術,如果入魔,且不說其他嚴重后果,至少一身真氣算是毀了;而在這嗜魂旗內,如果沒有真氣,他又怎么可能還能出去的希望呢?

  為了不變成荒原上累累白骨中的一個,張棄只能咬緊牙關,全力調動意識,艱難地抵御著那一重重的負面情緒;而在這似乎無窮無盡的抵御之中,那煞血魔心,越發變得黑暗起來!

  如果有別人看到此時他的心臟,一定會感嘆一句:“心都壞了,沒救了!”

  心壞了有沒有救,張棄不知道,他只知道,那煞血魔心真的要變成一團漆黑了,而他調動真氣的難度也越來越大,甚至丹田也快要漆黑一片,就像一顆魔丹。

  也許,等到一顆心完全變黑,丹田也完全化作魔丹的時候,他就會徹底蛻化成魔了吧?

  張棄緊咬著下唇,全力運轉著意志,抵御著那層層魔氣:他決計不能讓自己入魔。

  不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莫愁、為了夢女、為了盧小玥、為了悠悠!

  他若入魔,還怎么能出去見她們?他若不能見她們,又怎么能夠甘心?

  這一刻,黑水河南岸一個神秘山洞里的小姑娘,炎洲西北部一個冷靜得有些冷酷的少女,東華城外正帶著宗門殘余狼狽躲藏的宗主之女,以及某個神秘地方的神秘女子,都抬起了頭。

  她們都不知道為什么,她們只是在同一時間,一齊長長地嘆了口氣。

  然后,悠悠便將鐵笛湊到嘴邊,再一次吹起了笛子,對抗著那呼嘯的魔音。

  魔音驟然拔高,竟震得嗜魂旗內的張棄猛地一顫,一股磅礴了不知多少倍,濃郁了也不知多少倍的魔氣,猛然從地底下噴薄出來,竟似沖進他體內,于是他一顆心,猛然變得漆黑!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滿頭長發無風自動,雙眼一片血紅,皮膚卻是如焦炭得漆黑!

  此時的他,不像是修仙者,反倒像一尊魔神,不是魔修,而是魔界降下來的魔神!

  衍天鼎空間里,山巔上,芊芊擔憂地叫了一聲:“師傅……”

  張棄卻低下頭來,沖著無愁戒笑了笑,那血紅的一雙眼底,有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清明。

  然后,他邁開大步,走向了瑩白的山嶺,走得毅然決然,無一絲猶豫。

  那片瑩白的山嶺,整座山都是白骨組成的,所以才會閃耀著瑩白的光芒。

  張棄望著漫山遍野的白骨,雙眼里沒有了血色,卻有著無盡的蒼涼。

  白骨盈于野,何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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