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楞了下，頗為疑惑的看向王艾。好像，好像王艾這么認真還是兩人第一次合作的兩年前，嗯，那次大吵一架！
老沈自我審視了一下，自己最近沒做錯什么呀，球隊成績也不錯，而且兩人就球隊發展、隊伍訓練、隊醫等等方面可以說取得了高度共識。
“小王，有事兒？”老沈試探的問。
王艾默然點了點頭，想了想才開口道：“沈指導，我知道你不容易。”
“嗯？”老沈摸著锃亮的腦門子不明所以，突然夸我，這不是好現象啊。
“如果我們易地而處，我肯定沒法像您處理的這么面面俱到。”王艾比劃著自己和老沈，同時還晃著腦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國奧隊，最好的出現形勢，起碼是近十幾年來最好的形勢，從國青開始到國奧，你帶隊一直是中國足球的希望。可這如果是職業化改革之前還沒什么，這職業化的金山銀海一來……”
王艾指了指墻上掛著的一件國青隊衣：“這身兒衣服可就老值錢了。”
沈祥福笑了笑，沒吭聲。
王艾起身倒了兩杯茶，坐下后悠然道：“據我所知，咱們這支隊伍組建四年來，尤其是02年你輔助米盧那段時期，前前后后進來了好幾十人，穿過這身衣服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些人來了一趟就再沒出現過，我還聽說有兩個在荷蘭和英國的低級別賽事里的也來過？”
沈祥福鼻子里“嗯”了一聲。
“只要來過這么一趟，回去就可號稱也是超白金一代了，上場機會肯定會增加，轉會的費用也會增加，工資也會增加，這里里外外的，就這一身衣服，我說它至少值五十萬，不算夸張吧？”
老沈見王艾越說越露骨，無奈的道：“人家就是來混個資歷，來一趟就走，比賽肯定沒有他們，也不影響什么，反正集訓名單么，三十人是它，四十人也是它。”
“要不怎么說我佩服你呢？”王艾語氣輕佻的道：“事兒給辦了，人情領下了，還不耽誤正事兒，上級領導、主力替補乃至混資歷的都沒話說，您這八面玲瓏的勁兒，呵呵。”
見老沈臉都黑了，王艾又往回收了收：“但不得不說，您這大局觀還是有的，立場還是穩的，事兒也擺的明白的，沒拿球隊成績做買賣。這就意味著不管將來怎么樣，你都沒犯錯，沒人能揪你的毛病。”
老沈臉色好看了點，但怎么聽都帶著一股諷刺的味兒，錯了錯牙：“從剛開始你就沒把自己當小孩，我也沒把你當小孩，我不信你沒看明白這里邊的事兒。”
王艾點頭：“我看明白了，您算是好樣的，也算是負責的，咱足協一把手現在也算是好樣的，負責的，大事兒不糊涂。雖然說我換位思考，我肯定做不來你這事兒，但我也算是理解。體制內么，不能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該照顧的總要照顧。”
老沈點點頭，這還像句人話。
“可是啊，沈指導，有個問題你沒想到。”王艾話鋒一轉：“第一，哦，咱們先說輕點的。第一，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作為主教練，你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你作為成年人，你有親人、子女、領導、朋友、隊友等等復雜的人際關系需要處理，這本來就占用了你很多精力。雖然在備戰期間，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的精力主要是用在比賽準備當中，但你不能否認，這些爛事，一定程度上消耗了你的精力。比如，你說集訓名單三十人、四十人都行，但你總不能擴充到一百人吧？總有上限吧？這里邊仍舊有一個供應不足的問題，誰可以來鍍金？誰不能來？誰介紹的必須得來？誰介紹的可來可不來？這是不是需要你反復衡量？甚至跟人打聽這人是誰介紹來的，什么關系的，然后綜合盤算？完了一些關系你是不是不得不親自處理？告訴人家這期沒有名額了，下期再說？你敢說這些事你沒處理過？對你的精力沒有影響？”
老沈不吭聲。
“我知道，最猖獗的時候是你上調國家隊，孫指導、王指導看家的時候，憑他們倆的身板，也只能大開方便之門。你在的時候不怎么嚴重，但對你精力的牽扯你不能否認吧？咱們第一場比賽對韓國那場，你的安排和之前熱身賽沒有任何變化，結果全被看穿，這是不是準備不足？如果沒有這些破事，你是不是不會犯那樣的錯誤？”王艾說到這搖搖頭：“沈指導，咱比賽雖然贏了，但這里邊怎么回事兒，我相信你一定會進行反思，但你有沒有反思了這方面的事兒？”
沒等老沈說話，王艾一拍巴掌：“這方面我就說到這兒，相信你會有辦法，畢竟鍍金的快車道，無數人想上車，要說做到完全鐵面無私，那得閻副主席來當主教練，你肯定扛不住，我聽說年大帥都出面了，這話先擱到這，咱以后再說，現在說點著急的。”
老沈輕輕呼了口氣，點點頭：“你說吧，我聽著。”
“關于球隊團結問題。在這方面，我們倆聊過很多，我們各自想各自的辦法，你的辦法是依靠老隊員，確保球隊骨架完整的同時，要求新隊員依附上去。這么做沒什么錯，畢竟老隊員更默契。我的辦法是用我來壓制他們，把他們之間的經濟收入的鴻溝抹平，促進他們團結。”
老沈點頭：“嗯，從實踐來看，還不錯。”
王艾搖頭：“好像是不錯，其實還不夠。有個問題我一直也沒注意到，那就是咱們隊員的心態問題，尤其是新老隊員之間。這就和我剛才說的第一點聯系上了。由于你們教練組拿這身兒衣服做人情做的太多，造成了咱們的老隊員對新隊員的歧視。不管是不是來鍍金的，一律被看做是鍍金來的。不管是不是有能力，一律被看做是來沾光的。曲波、杜威、張耀坤、徐亮他們是第一代真正的主力，超白金一代的名頭也是他們闖出來的。我說句到家的話，你們當初默默無聞的時候，誰看得起你們？國青隊衣？我不說一毛不值吧，頂多也就千八百塊，對不對？”
“可后來，就他媽不一樣了。”老沈難得的說了句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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