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艾小青趕來的時候，王艾和金主任繼續研究。
“金主任，咱們不能向上級求援嗎？九年義務教育國家是拿了大頭兒的，總不能說都花了九年錢了，好容易養出來一個能上大學的尖子，然后就撒手不管了吧。”
“別地方我說不清楚，但就我們遼陽教育局肯定是沒錢。你看啊，最近這兩三年，遼陽這上千人的大國企一個接一個倒下，從遼麻、遼板、藥機、紙機、無線電、遼紡、鐵合金、化學廠、鈦白粉廠，我能數得上來的就這么多，還有我不了解的。教育局的經費是財政局撥的，財政局的錢是收稅來的，這么多企業都倒了，上哪收稅去？你別看你得了二十萬的獎學金顯得教育局還有余力似的，實際上你不知道，你這個錢是教育部戴著帽子下來的。要是沒這個帽子，別看你是全國狀元了，還是打敗理科的破天荒的文科狀元了，教育廳、教育局一層扒你一半絕不帶含糊的，到時候你能到手五萬塊就算多，這還得說我們一高中沒伸手。”
王艾張著嘴，呃呃兩聲，沒想到自己拿的還是教育部的錢。
“政府那頭呢？總能擠點出來吧？總不能眼睜睜瞅著，平時對教育可也很重視的。”王艾不死心。
“唉唉，我說王艾你這怎么沒想明白啊。”金主任搖頭道：“我剛說了，這么多國企都倒閉了，你還沒想明白，我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啊，前兩天我碰上我一市政府辦公室的同學，他跟我說的，你知道現在遼陽的失業率是多少嗎？算上待業青年，失業率40%！我們城區人口一共才50萬適齡人口，一下20萬人沒工作。市政府哪還有錢能出學費啊。遼麻這些工人都圍了市政府半年了，要是有錢，書記市長就寧可臉上掛著這條大疤瘌啊？最簡單的，供一個尤紅這樣的上大學，四萬打底兒，可這些錢，起碼能疏散二十個下崗工人。這現在到處冒火的時候，市委市政府只能顧頭不顧腚，可現在連頭都顧不上了，你還指望他們來顧腚？”
王艾別的沒記住，叫“40%失業率”這個數據嚇一跳！后世掀起了阿拉伯世界革命浪潮，推翻了十幾個國家政府的“阿拉伯之春”的源頭突尼斯，失業率也不過是35%！更何況，他們的失業率是慢慢增加的，而不是遼陽這樣突然爆發式的出現的。在歐美發達國家，普遍認為社會能承受的最高失業率是10%！
“中國人民真偉大，東北人真老實！”王艾語氣莫名的感嘆了一句。
“什么偉大？”艾小青下了車，一邊笑著和金主任打招呼一邊問。
“沒什么”，王艾擺擺手：“媽，今天遇到個事兒，我那二十萬的獎學金本來打算幫一高中重點以上的幾個同學付學費，結果今天來了第二家林嬌他們家，她跟我說讓我看看能不能幫幫另外一個上大專的同學。”
艾小青點頭：“能上大學都不容易，都是辛辛苦苦熬了三年，因為點錢上不去，確實可惜。可你這二十萬能管這么多嗎？”
王艾苦笑：“所以找媽媽你來救急啊，你看怎么辦好？”
艾小青皺眉思索道：“咱們家和金主任也不算外人，我就有什么說什么了。現在家里頭，我管的這一攤咱們挨個數。鮮花這一塊，你知道今年剛和村里簽了協議，買了村里沿河的這四百畝的河灘地，這一下我們就掏了二百萬，這還不算，接下來我們要都扣上大棚，你說要搞中國北方最大的商業鮮花種植基地，最少還得投進去四百萬，鮮花這一塊很緊張了，已經考慮是不是貸款了。網吧這一塊，我們剛剛進入沈陽、鞍山、營口、本溪、丹東這五個城市，都是大城市，一個總店、四個旗艦店的配置，規模要比遼陽大的多，房子都是買的，計算機也都訂下來了，這一塊的現金流也比較危險，每天遼陽的這十幾家店的流水都搭上去勉強平衡。現在也就食品這一塊不著急，還能有點閑錢，可惜總數不大，一年也就二十來萬的富裕。造紙廠那邊我不太了解，應該能抽出來吧？”
一邊旁聽的金主任一個勁擺弄眼鏡，這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吧？扭頭上下打量王艾，這一身穿戴也不像啊，雖說他家里有車學校知道，王艾有保鏢學校也知道，但怎么也不像一個千萬富翁的孩子啊？穿校服、吃食堂，除了學習成績和足球，不顯山不露水的啊。
王艾沒注意到金主任，思索道：“造紙廠那邊原本到是挺富裕的，考慮到各條系統發展的都不錯，就沒留太多的資金，今年開始投了五百萬自建了一個研究所，正是追加投資的關鍵時候，還沒到出成果的階段。同時，咱們的產品在京津一線遭到了山東、河北造紙基地的阻擊，他們那邊雖然都是小企業，我們只是一家，但他們很團結，聽說今年開年兒的時候分別組成了兩個大的造紙集團，正在和我們一家打京津市場的價格戰。在河北北部、內蒙中部以及北京、天津、唐山、張家口這條線上，我們有大工業生產和優秀的工人素質的成本優勢和產品質量優勢，河北、山東兩大造紙集團有交通便利的成本優勢，所以現在雙方廝殺的不可開交。前兩天我看報告，為了維持價格戰，廠子里已經抽調了五百萬資金作為準備金，另外還要準備五百萬隨時投進去。”
艾小青不管工廠運營，所以聽說自家和山東、河北兩地的小企業集團正在開戰也挺意外，“咱們干嘛非要和他們打，這不兩敗俱傷嗎？”
王艾笑道：“那是人家家門口，河北保定，山東濰坊離北京、天津都很近，人家舍不得放手。”
“那咱們能讓一步嗎？”
王艾搖頭：“我們不是沒試過簽和平協議，但人家不干吶，咱們就一家廠，人家最少也是二三十家，我們上人家家門口去簽和平協議，對他們來說就是城下之盟。非得我們雙方打個兩敗俱傷，徹底較量清楚了雙方的實力之后才能簽協議，要不然協議條款怎么定？還是得按照實力來。再說，我們真要讓出京津市場，人家的產品就順著山海關摸到東三省了，最關鍵的是他們的產品流肯定先到遼寧，那時候就是在我們自家打價格戰了，遼寧市場是我們的基本盤，就是外資來了我們也不能讓，也得打到死為止。”
“這么打，咱們能打過人家嗎？”艾小青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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