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的回答并不出郝今龍的意料，他知道，等他退了，港島那邊更需要陸天。
于是說道:“陸天，就算將來去了港島，也別忘了，吉春才是你的故鄉。”
“爸，吉春永遠是我的故鄉，我的家。
你還有四年才能退，這四年，我會盡我全力，為這個城市做出我的貢獻。”陸天說的并不是冠冕堂皇的高調話，是他得肺腑之言。
十年前重生到這座城市，就愛上了這里，愛上了這里的人。與他相關得女人，鄭娟、周蓉、周玥、曾姍、孫小寧都生在這里，長在這里。
與這里，再也分不開了。
聽了陸天的話，郝今龍點點頭，“陸天，我相信你，能到最好。除此之外，還有一句話，我要提醒你，家和萬事興，家庭一定要和睦。”
郝今龍的話意味深長。
陸天的私生活，是郝今龍夫婦他們所擔心的。
這個年代，風氣十分保守，像陸天這樣高調與鄭娟周蓉三個人在一起的，少之又少。加之和白玉蘭的不一般感情，郝今龍夫婦真的擔心自己的兒子會在私生活方面栽跟頭。
鄭娟是徐振邦的女兒；
周蓉是馬守常的干閨女；
白玉蘭是白際晨的女兒。
都是故人的孩子，傷到誰都不好。
陸天能聽懂父親的良苦用心，說道:“爸，你放心，我能做好的。”
這時，金月姬開口道:“陸天，昨天民政局跟我匯報一個情況，有個叫馮化成的到民政局打聽，你和蓉兒是不是離婚了。本來民政局的人不想給他答復，可這人十分難纏，沒辦法，只能告知他，你和蓉兒已經離婚。有一個人知道，就會有很多人知道，你和蓉兒要有心理準備。”
“媽，我和蓉兒知道怎么應付的。”陸天握了握周蓉的手說。
“有準備就好。”金月姬點了點頭。
……
差不多晚上八點，陸天和周蓉帶著陸長樂和郝家興一起回到白俄別墅。
自從陸天和周蓉去了港島，兩個孩子就被接到了郝家，回到白俄別墅看到馮楠，便“小姨”、“小姨”叫個不停。
馮楠比陸長樂只大上一歲半，不過孩子就是這樣，很享受被稱為長輩的感覺，大一輩，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以家長的身份帶著兩個孩子玩耍起來。
見幾個孩子玩到一起，陸天和周蓉樂享其成。手挽著手，坐在客廳里的沙發，看著孩子跑來跑去。
周玥走了過來，坐到陸天和周蓉的身前，開口道:“姐，白天蔡曉光來了。”
“蔡曉光來了？什么事？”周蓉問。
周玥稍稍回憶一下，說:“他說知道你們回來，想見見你們，你們不在，他就走了。”
“他說沒說還不來了？還有，他是自己來的，還是跟他愛人一起來的？”周蓉又問。
“他是自己來的，沒帶愛人，說明天過來。”周玥說。
聽了周玥的話，周蓉向陸天問道:“陸天，你說蔡曉光這么急著來咱家，為的什么啊？”
陸天后背向沙發靠靠，思量片刻說道:“他要是帶著老婆來，很有可能是為了《少林寺》的角色。蔡曉光很向讓他老婆演女主角，還想讓他老婆唱電影的主題歌。”
“那怎么能行，《少林寺》女主角不是都定好是小寧演，主題歌也是她唱么。蔡曉光添什么亂啊。”周玥插嘴說。
見周玥有些著急，陸天說道:“玥玥，小寧的女主是定好的，不能說變就變。主題曲更是我教給小寧的歌，自然不會讓別人唱。蔡曉光就是有這心，也不能隨他意，你放心吧。再說，他沒帶老婆來，很有可能不是因為這件事。”
“不是這件事，還是什么事？”周蓉問。
“今天晚上，媽不是說了么，馮化成已經找到民政局，問了我們離婚的事。搞不好馮化成就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蔡曉光，蔡曉光知道這個信，才來的。”陸天說。
“這個兩個人夠無聊的，你們的事，該他們什么事。”周玥說道。
“不管他們，他們愛怎么就怎么吧。玥玥，在你上大學之前，你還是省商業公司的職工，還是要來公司上班的。”陸天提醒周玥。
“姐夫，初十上班，我跟你一起去。正月十五之后去學校報道，就沒法去了。”周玥嘆了口氣。
“你一走，我還真有點舍手。”陸天同樣說。
“姐夫，你可答應過我，省商業公司你的秘書這個職位要一直給我留著，可不能言而無信。”周玥身子向前探了探，翹著小嘴說。
“不會的，你的職位會一直留到你大學畢業。不過，你讀大學這段時間，會從其他單位抽調人來臨時做你的工作。”陸天說。
周玥的嘴翹得更高了，“姐夫，你的秘書可不是誰都能當的，別人行嗎？”
聽到要派人臨時接替陸天秘書工作，周玥滿心不高興。
“當然不如你了，你要是不上學的時候，公司的事也要參與，知道么。”陸天看出周玥心中的不悅，說道。
“玥玥，商業公司的事要你參與，等到電影開拍了，還要客串角色，你這大學生活可夠豐富多彩的。”周蓉笑著說。
“這些還好。我答應娟姐明年要參加港島小姐選美。娟姐說，選美要半年時間，看樣子我要休學一年了。姐，本來咱們是同班同學，到那時候就是上下屆了。”周玥嘆了口氣。
“玥玥，其實不一定要休學。娟姐跟我說，選美時候是可以回家住的，你可以在家學習功課，能趕上期末考試就行了。”周蓉為周玥出著主意。
“姐，這倒是是個好主意。就像之前初中時候，孫小寧在咱家補習功課那樣。”周玥眼睛一亮說。
“就是么，只要能跟上半學期的課程，就不用休學了。玥玥，白天我和你姐夫都不在家，你娟姐來電話了么？”周蓉問。
周玥搖搖頭，“沒有，不過小寧來了個電話。”
“小寧來電話了？說什么？”周蓉問。
“小寧說娟姐去集團開董事會，這一兩天都很忙，她還說她的唱片已經銷售五萬張，《漫步人生路》單曲銷售了三萬盒磁帶。”周玥說道。
“這么快，單曲就銷售三萬盒磁帶了？”陸天詫異道。
“一共就發行三萬盒，要是發行多了，應該不止這個數了。”周玥捋了捋額頭的劉海說。
“陸天，這一下小寧真的火了。”周蓉側過身，看著陸天。
陸天微微點點頭，思量片刻后說:“小寧現在這么火，會不會像麗君那樣，被人挖走？”
“不會，絕對不會。”周玥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什么？”周蓉問。
周玥看了陸天一眼，輕聲說:“小寧，不一樣的。”
冰雪聰明的周蓉當然能讀懂周玥話中的深意。
孫小寧和周玥一樣，都愛上了陸天，也許不像周玥這么執著，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將來可能會動搖，現在卻沒有動搖的意思。
甚至有可能愈發堅定。
想到這些，周蓉心情一下糾結起來，望著在客廳跑來跑去的陸長樂、馮楠和郝家興，周蓉說道:“長樂別跑了，帶著弟弟上樓睡覺吧。”
陸長樂停下腳步，望著母親說:“媽，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
“行，我和你爸都跟你和家興睡。”周蓉拉著兒子的手說。
“好啊，好啊，咱們走吧。”睡著，陸長樂一手拉著周蓉，一手拉著陸天。
一家四口，上了樓。
望著姐姐姐夫的背影，坐在沙發上的周玥頓時覺得孤獨起來。
在港島，每到陸天鄭娟周蓉一起上樓，周玥就會有這樣的感覺，今天也是一樣。
在麻利，她還能與孫小寧一訴衷腸。
在這兒，只有她一個人，心里話也沒人說。
這時，馮楠走到周玥身前，拉起姐姐的手，“姐，今天晚上還陪我住吧。”
周玥緩過神來，伸手摸了摸馮楠的小辮，“楠楠，你都是小學生了，要自己睡。”
“姐，現在放寒假，你就陪我睡吧。你在我身邊睡，我睡的可香了。”馮楠翹著小嘴說。
見馮楠一臉真誠，周玥點了點頭，“好，我陪你睡。”
說著站起身來，拉著馮楠一起回房。
……
吉春，大年初八。
與幾十年后年味越來越淡不同，這個年代，年味還是很足的。
人們來往很多，到了初七初八，還有人串門拜年。
白俄公寓與光字片只隔著一條馬路和一條俄國人當年修的小鐵路，走路用不上二十分鐘。騎自行車的話有十分鐘就到了。
周志剛是個念舊的人，盡管已經從光字片搬出來兩年，每逢年節都要帶著孩子回光字片，到老領居家拜拜年。
今年稍稍有些不同，女兒女婿和周玥去了港島，大年初一就沒有過去。
周志剛覺得一定要回去一趟，否則光字片的老鄰居就走生了。
當然，帶著幾個兒女回去，周志剛也有面子。
大兒子干部，大兒媳醫生；小兒子在電視臺講評書，小兒媳彈鋼琴；女兒是作家，還考上了大學，女婿就不用說了，高干子弟。連過繼到周家的小女兒周玥也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
這樣的兒女，周志剛當然覺得有面子。
不過，周蓉卻沒有答應父親回去拜年的建議。她的理由很簡單，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現在周家已經跟光字片拉開了距離，硬往一起湊，只會讓人反感。
周蓉這么說，周秉昆也覺得不去的好。倒不是嫌棄光字片的老領居，而是覺得沒必要。
而周秉義拒絕的理由更直接，上班了，沒空。
幾個兒女意見一致，周志剛也不好再說什么。一個人呆在屋里，生悶氣。
還是李素華知道，周志剛這輩子要的是面子，現在幾個兒女都成材了，當然想讓更多人知道。
不過李素華也知道，現在孩子有了能耐，找辦事的越來越多了。今天這個來找安排工作，明天那個幫著解決提干。李素華清楚，孩子們熬到現在不容易，沒必要給他們添亂。
于是，進到屋里，看著坐在床上悶悶不樂周志剛，李素華一臉堆笑說:“老頭子，兒女們都大了，你要理解他們。”
“什么都大了，就是長本事了，瞧不上光字片老鄰居了。”周志剛拉長臉說道。
李素華坐到周志剛身旁，“他爸，有時候你也要替孩子想想。咱家這幾個孩子這么有出息，帶著他們去拜年，哪家要是求著辦事，你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別說上門拜年，現在我們都不在光字片住了，每天來咱家求辦事的就沒停過。找工作的，要工資的，提干的，就家里房子漏了都有找的。你也不能為了面子，讓孩子為難是不？”
李素華說中了周志剛的心事，周志剛直了直腰板，“這不是過年了么，過節串串門哪有那么多顧慮，就是他們想多了。”
“他爸，咱們周家和以前不一樣了。”周母李素華沉聲說著。
周志剛能聽出來李素華話中的意思，嘆了口氣，“那就不去了。”
見丈夫一臉失望，周母忙說:“去，我跟你一起去。”
“就咱們兩個？”
“是啊，就咱們兩個。不過，咱們去不是空手去。蓉從港島那邊帶回來不少糖果，都是小包裝。到哪家，就給一包，也算是咱們一番心意。”李素華說。
“行，我聽你的。”周志剛一臉喜悅說。
周志剛夫婦拎著包裹剛出院門，只見一男一女抱著孩子迎了上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馮化成夫婦。
對于馮化成，一向和善對人的李素華收起了她的和善。
見馮化成夫婦走到近前，拉著臉問:“你們來做什么？”
“大娘，化成聽說玥玥回來了，來看看女兒。”王紫開了口說道。
“你們要看女兒，我們不攔著。不過玥玥要上大學了，你能別讓她心煩。”
“大姨，我們知道，坐一坐我們就走。”說完，馮化成和王紫與周志剛夫婦擦身而過，向陸天周蓉那棟房子走去。
望著馮化成夫婦背影，周志剛問:“孩他媽，他們去找蓉兒，會不會出什么事啊？”
“有陸天在，擔心什么。”李素華應聲說。
……
白俄別墅，客廳。
陸天、周蓉、周玥和馮化成、王紫圍坐在在一起。
進到陸天和周蓉的住處，馮化成一臉嚴肅地說，要找陸天和周蓉好好談談。
陸天滿足了他的要求，讓周秉昆把馮楠、陸長樂和郝家興三個孩子帶到隔壁周父周母家中后，幾個人坐在一起，開始了嚴肅的談話。
大年初六，就在陸天和周蓉回吉春那天，馮化成在民政局得到準確信息，陸天和周蓉真的離婚了。
這個消息，令馮化成心下大喜。
陸天和周蓉離婚，意味著馮楠的撫養權可以爭取了。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對周蓉的渴望馮化成一直不死心，現在陸天和周蓉離婚，得到周蓉又有了可能，怎么能不令馮化成興奮。
在生活中，馮化成不缺女人。
遠得不說，他的老婆王紫才二十六七歲，還是女人好的年歲。時不時還有文學女青年投懷送抱，換換口味。
可文學女青年，通常姿色平庸，長得好看的不多。像張欣那樣的，就算美女了。能入口的太少，更遇不到像周蓉這般絕色的。現在又有了機會，怎么能不令馮化成心動。
當然，這樣的想法不會在王紫面前表露出來。在王紫面前，馮化成表現出來的只有對孩子的渴望。
今天來陸天家，為的也是孩子。
“說吧，什么事？”陸天仰著頭，盯著馮化成問道。
“陸天，我已經在民政局查過，你和周蓉已經離婚了。”這一次馮化成沒有回避陸天，目光迎了上去。
“那又怎么樣？”陸天不急不躁，不瘟不火說。
“怎么樣？幾年前我和你簽的馮楠過繼協議寫的很清楚，你和周蓉以夫妻身份作為馮楠監護人，現在你們離婚了，不再是夫妻，馮楠監護人的身份自然取消，我們有權將馮楠帶走。”馮化成一字一句說道。
“我們要是不同意呢？”陸天反問。
“不同意，我們就上法院上訴。就算你是大領導的孩子，法院也會秉公執法的。”馮化成語氣愈發強硬起來。
馮化成的咄咄逼人，并沒有讓陸天動容，只是淡淡說道:“你要是想告，那你就告去吧。”
“你……”見陸天云淡風輕的樣子，一時間馮化成不知道怎么說下去了。
見馮化成沒有了之前的氣勢，陸天接著說道:“馮化成，王紫，當年把馮楠過繼到周家的時候，我和蓉兒說的很清楚，我們不是跟你們搶女兒，而是想讓她生活的更好。現在，馮玥在周家，要比跟著你們生活更好。等她長大了，有了判斷力，她要是想回到你們身邊，我們絕不阻攔。”
“話是這么說，可孩子一直跟著你們，到時候一定不會選擇回到我們身邊的。馮楠是我和化成的骨肉，本來就應該回到我們身邊。”王紫接過話來說道。
“我不同意。”一直沒有開口的周玥，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不同意？你也不是楠楠的監護人，有什么資格不同意！”王紫瞪了周玥一眼說道。
“在法律上我的確不是楠楠的監護人。不過從血緣上，我是楠楠的姐姐，當然想讓她過的好。她在周家過的很好，沒必要回到你們身邊。”周玥說。
“玥玥，陸天和周蓉已經離婚，這樣離婚的家庭怎么可能撫養好楠楠？我看你的腦子是被他們腐蝕了。”馮化成再次強調陸天和周蓉已經離婚的事實。
“他們是離婚了，可是這個家還在。有人是沒離婚，可貌合神離也說不好。”周玥含沙射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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