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經沒了 > 第9章 內外(上)
  有了人住以后,南京的紫禁城面貌還是改變了許多,原本荒蕪的宮殿、花園被皇后帶著人打掃了一番,將坍塌、破損的建筑清理,除此外,朱由榔可以不在乎,但太后無論如何也是要安置好的,故而西宮是第一座重新修葺的建筑群。

  內帑里面的銀子,除去朱由榔本人有時候會支派,比如撫恤賞賜之類,其余都由皇后打理,王芷由于老朱家的優良傳統(皇后、王妃大多從一般中等家庭中選取,不和大族聯姻),其父雖然也做過一任知府,但早早因病離休,王芷從少女時代,便和母親參與操持家務,后世史書上對這位皇后評價是“沉穩有膽略”,否則最后也不會得一個“剛”的謚號。

  所以雖然朱由榔向來對后宮事務無暇關顧,但有皇后在,也不必擔心,宮中內侍、宮女以及諸多事務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夫妻兩個吃著燒烤,還溫了兩壺葡萄釀,王芷還不忘給等下要過來覲見的謝穎和錦衣衛趙紀親自準備一些。

  光烈文武,對這位國母都是相當尊重的,所謂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從肇慶開始,不僅朱由榔這個天子明白,身為君王,其他本事可以不會,但收買人心必須精通,王芷也懂得,自己能對丈夫所做的最大幫助,就是替丈夫“施恩”。

  當初桂北之戰,瞿式耜在肇慶砸鍋賣鐵,皇后便將自家陪嫁首飾、金銀全部拿了出來,后來張同敞發行國債,娘家王氏第一個帶頭認購。

  東征之后,皇后留在肇慶,多次探望遠征的軍中將領家眷,中秋之時,還把眾文武家屬請到宮中聚會,恩賞撫慰,從不斷絕。

  中書舍人謝穎和錦衣衛趙紀一起抵達。

  “微臣,拜見陛下,拜見皇后殿下!”(娘娘是民間和口語稱呼,正式稱呼中,按《明會典》,皇后稱殿下、后妃稱夫人,太后和皇帝一樣,稱陛下。)

  “起來吧,吃了沒?坐下一起用餐吧,”

  也不等二人拒絕,皇后王芷已經備好了碗筷,二人也不敢推辭,連番謝恩,坐了下來。

  王芷剛吃完燒烤,嘴唇都還紅艷艷的,看著自家丈夫要和二人談事,便笑道

  “四郎你們先用著,妾去看看母親。”

  隨后帶著兩宮女離開了。

  朱由榔抽出絹帕擦了擦嘴,這年頭沒有紙巾,也是挺麻煩。

  “都說說吧,安排的事情做得怎么樣了,謝穎你先來,不急,邊吃邊說。”

  定鼎金陵后,朱由榔發現,只有一個錦衣衛似乎還不夠,一方面是因為錦衣衛本身是個軍事情報機構,還要負擔反間工作,本來就挺麻煩的了,再加任務,未免會導致機構臃腫,效率下降。

  另一方面,一個特務部門,權柄太重不是好事。

  所以朱由榔便動了再建立一個專門用于國內調查的政務機關的念頭,這里說的調查并不是錦衣衛這種“間諜式”的偵查,也不是以前東廠那種,監視大臣的行為。

  而是真正的調查,住進紫禁城后,朱由榔出于后世所接受的政治教育,第一刻就產生了某種擔心,教員同志說得好,“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自己作為這個國家的至高權力,以前戎馬倥傯,還能在外面看一看民生百態,如今住進皇宮,卻是和這個國家的底層百姓們斷絕了溝通。

  如果國家的最高決策者,連農民能否吃飽飯,商人行業形勢是否景氣,各種產業生態是否健康,連國家各個階層的生活狀況、發展狀況都不知道,只聽著各地督撫府縣官員們那真假難判的奏章。

  難道能制定出適當的政策,做出正確的決斷嗎?

  手中權威越大,朱由榔就越加小心,越加如履薄冰,生怕哪天就變成胡亥、楊廣那種不惜民力,對自家百姓經濟狀況沒有逼數的人了。

  所以,他需要一根觸角,去替他越過層層官僚機構,深入社會基層,幫自己調查了解第一手資料。

  這個使命,從某種角度來說,遠比錦衣衛的工作重要,而為了盡量保證這個機構的純潔性,朱由榔便把使命交給了自己的親信,中書舍人謝穎,讓他帶頭建立了一個“中書科”,名義上是替天子跑腿,干些宣旨之類的任務,但事實上,中書科下分立數個調查組,微服前往地方府縣,替天子了解基層情況,并定期撰寫報告。

  謝穎和天子相處也有一年多了,知道朱由榔向來不和臣子端架子,吃完兩串羊肉,向朱由榔慢慢匯報道

  “農業方面,四個調查組,每組四人,先后去了江西、湖廣、廣東、江西、浙江五省,已經看了十一府、三十九縣,按照陛下的意思,富庶的、窮的地方都要去,而且以各省邊窮縣份為主,現在人還沒回來呢,不過第一階段的匯報已經遞上來了。”

  “農業改革,各省推行進度各有不同,其中以湖廣最佳,兩廣其次,江西再次,浙江最差。”

  “好的比如湖廣,當初堵閣老當政之時,不僅堅決推行了朝廷新政,還結合地方狀況,總結了不少經驗,如今從反饋上來的東西看,湖廣糧價只有之前戰時短暫上漲了兩個月,其余都維持穩定。民間賣田度荒、印子錢的現象減少很多,所調查七個縣中,只有一個山區窮縣,因為旱災,鬧了糧荒,官府賑災也算即時,沒有造成餓殍。”

  “最差的便是浙江了!”

  說到這里,謝穎都有些生氣,放下了手中鐵簽

  “浙江離得近,一共看了八個縣,除了杭州的兩個縣好一點,其余各地,不少陽奉陰違。”

  “浙江士紳不同于湖廣、兩廣,不少人家,一踏入門去,就是兩三座進士牌坊擺在那,有些家族和朝中官員本就有千絲萬縷聯系,有些則是在地方經營十幾代,早在兩宋之時,就是豪門大族了。地方知縣別說查稅、查田,到任第一件事,怕就是得準備禮物,登門造訪!”

  “以嘉興平湖為例,地方丈量土地、清理皇冊根本就是走走形式,縣中大族和縣衙勾結,仗著本族人口多,直接把土地掛在族中佃戶名上,但其實誰都知道,土地還是地主的,佃戶還得按四六交租。”

  “四六?地主四成?雖然有點過分,但也不算違紀吧。”

  朱由榔飲了口葡萄釀道

  謝穎苦笑

  “地主六成!而且本來該地主承擔的稅務,也被強加到佃戶身上。”

  朱由榔愣住,而后大怒,一擲杯盞

  “平湖知縣找死嗎?”

  謝穎連忙道

  “陛下息怒,臣還沒說完呢,其實比起佃租,江浙之地,更嚴重的是蓄奴成風,僅平湖一縣,四家大族,其下族人、家奴竟然占了人口的三成有余,這些奴籍丁口,掛在主家名下,過得比佃農還慘,隨便打殺都不必報官,導致一縣當中,泰半人口,或為豪族家奴,或為豪族佃戶,受主家壓迫,官府又與大族勾結,將稅務轉嫁給其余自耕農,導致自耕農反而過得還不如佃戶,一旦受災,便只得變賣土地,入豪族為奴,如此循環往復。”

  “不僅嘉興,浙江各地,除了杭州周圍稍微好些,其余大多如此,臣聽說杭州知府顧炎武被參,就是因為帶兵抄了一戶錢塘縣大族的家,結果人家在天啟時就有人在朝中做過侍郎,憑借關系,竟是策動都察院那邊上告顧炎武。”

  “杭州都算好的,起碼顧炎武還敢抄家,其余諸多府縣,按察使衙門巡查時,就裝裝門面,其余時間,與崇禎、天啟時無有二異。”

  朱由榔聽到這里,卻是平靜了下來,重新撿起杯子,用衣服擦了擦。

  “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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