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山山腳下，好在沒什么人嗎，大家都在自己的地里忙著翻土準備明年的耕種，這么悠哉游哉地采野菜的也就他們倆。
秦雪芬也沒說什么，只是低頭采著僅剩不多的幾種野菜。
好些野菜都老了，只有尖上能吃。
林國棟不說話，她也不提，不問。
他沉默著望著后山，過往所有與林母有關的一切記憶腦海里循環播放。
從一開始渴望得到林母的關注和認可，到后來被林母拋棄的絕望和痛苦，再到后來每一次回來，那點僅剩的親情都被老林家的人逐漸消磨殆盡。
后來秦雪芬像一束光照進他的生活，讓他的世界整個明亮了起來。
但也正因為秦雪芬給他帶來了太多光明和溫暖，所以才會顯得老林家就像一灘隨時可能奪走他的一切的泥潭。
他想忽視，想逃離，卻始終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
甚至越掙扎，就陷得越深。
人一旦長時間陷入一種狀態，無論好壞，再想在一夕之間完全割舍，是很難做到的。
因此如今知道林母時日無多，他心里還是會悶得慌。
而眼前這片昏黑的樹林時刻在提醒他，這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自我感動罷了，一個想置他于死地的女人，怎么會對他有感情呢......
南方的十二月雖然不下雪，但是氣溫還是很低，就算是接近中午，在外面干站著一兩個小時還是覺得冷得厲害。
秦雪芬把手里的野菜放在田埂上，搓搓手，看著林國棟有些頹唐的背影，想了想，最終嘆了一口氣，從背后摟住了他的腰：
“實在難受的話就跟我說，大不了我們最后養她幾個月，就當是感謝她對你的生育之恩了，我還不至于跟一個快死了的人計較。”
心疼他是一回事，但是秦雪芬覺得還是有必要說清楚她可不是‘無私奉獻’的大怨種。
她是為了他才被迫忍耐的，也希望他心里有數。
林國棟握住她環在他腰上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比秦雪芬的還要涼，甚至有些僵硬。
他用力拍了幾下手，把手心搓熱，這才去捂住秦雪芬的手：
“我們先回去吧，也該吃午飯了。”
摸著秦雪芬冰冰涼的小手，林國棟滿心感動和愧疚。
感動在秦雪芬為了他一次又一次忍讓老林家，一次又一次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愧疚也是，還愧疚他只顧著自己，忽略了秦雪芬一直在擔心他、陪著他。
這樣一想，也怪不得老林家為什么會被她襯托成泥潭，這么好的媳婦兒，他怎么舍得辜負，怎么舍得讓她受委屈呢？
于是半路上林國棟就做了決定：
“不用了，她也不需要我的孝心。”
這個回答深得秦雪芬的心，但她也知道林國棟心里總歸是有點兒不舒服的，于是她也退了一步：
“那這樣吧，我們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回頭請林全叔出面帶她去縣城醫院里再看看，平時也多照顧著點兒，別讓自己家里人苛待。
另外看他們那邊的態度，如果他們能好好兒說話，我們就多給點兒錢，或者多給她買點營養品吃著。”
“嗯。”
林國棟覺得這或許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畢竟正如他所說，林母需要的可能不是他的孝心，至少不是他們想的那種孝心。
在她心目中，這些都是虛的，還不如多給點兒錢來得開心。
秦雪芬哪里看不出來他細微的變化，心里暗嘆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若是以前的林國棟，遇到這件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跪在林母面前盡孝，縱使被老林家吸得只剩下一口氣，他也會一邊痛心，一邊麻木地盡孝。
現在之所以會猶豫，連他娘要死了他都不知道該不該到跟前盡孝，還不是因為他知道林母要是來了，不止是他，秦雪芬、妞妞、小寶都會受委屈。
而且這種委屈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嗎，要是讓老林家人再黏上，他們一家又要回到以前那種雞飛狗跳的日子了。
因此他是因為顧慮到秦雪芬，顧慮到他的小家才猶豫。
人是會變的。
這種良心上的譴責和被迫的選擇終有一天會變成他心里的一根刺。
現在倒是還好，要是以后某一天他回首，后悔今天沒有為他娘盡孝，那到時候就成了她們的不是了。
雖然這樣說感覺有些不信任和無情，但是人就是這樣的。
秦雪芬自己都不確定自己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自然也不會對別人的人性抱有太高的期待。
他們本來打算順路把兩個孩子接回去吃午飯，結果到林全家的時候卻發現五個小孩子正排排躺著睡得正香呢，還有一個小的在徐三妹懷里抱著呢。
無奈，秦雪芬和林國棟只能把野菜留下一大半，他們帶著一小把回小院里隨便煮了兩碗稀飯，把野菜炒來吃了。
小院現在是知青所了，知青們都是自己開火煮飯的。
他們昨天已經吃了一頓歡迎飯了，今天自然也沒那個臉皮再吃一頓。
畢竟今年的收成雖然好，但是大家頂多也就是不用愁斷糧而已，更別提老一輩流傳下來的有備無患的思想，讓很多人家都暗戳戳地存著糧食呢。
大家都被以前那個饑荒的年代給餓怕了。
自從秦雪芬醒來之后超市就不見了，但是之前放進去的屬于這個時代的白面什么的倒是換了個空間放著，不然秦雪芬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試驗了一下，發現她失去了超市，但是還有一個長寬高都是八米的小儲物空間，這下倒是真的很像現代小說里穿越到饑荒年代和世界末日的女主設定了。
這邊兩個人才洗好碗躺在床上準備午休，院子里就又鬧騰開了，吵得秦雪芬完全睡不著。
聽他們的意思，應該是又要開始籌備一次游行了，這一次說是逮到了一個男人從家里偷錢在外面供養一個j女，男人和j女都被綁起來帶出去批斗了。
舉報的是男人的老婆，但她只想讓紅衛兵把那個女人抓走，沒想到紅衛兵把她男人也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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