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夜的視線盯住，男人表情頓時無比緊張。
他的額頭甚至，肉眼可見的冒出一層細汗。
男人咽了口唾沫，咬牙道：
“大人，我……我們接下來會更努力的，爭取能打出更多的鹵水來。”
陳夜面無表情，繼續盯著男人。
一旁的朱壽沒有弄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為什么故意給眼前的男人施壓。
只是出于對陳夜的信任，他強行壓下沖動，默默在一旁等候。
男人在陳夜的目光注視下，很快就堅持不住，砰的一聲跪下，求饒道：
“大人，小的真沒辦法，只是這鹽礦產量越來越不行了，之前高大人每個月分走的量，已經是從庫存里取出來的，但現在每個月連上交量都不足，再動庫存，會出事的。”
陳夜深吸一口氣，隨后緩緩呼出。
他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竟然還能撞破一個貪污案。
在古代，鹽，可是只有朝廷才能動的。
這個朝廷，并非指朝廷官員，而是以弘治皇帝為代表的，大明中央。
沒有弘治皇帝的旨意，任何人敢私自將主意打到鹽上面，都是要掉腦袋的。
陳夜扭頭看向，此刻反應過來，已經滿臉氣憤的朱壽，笑道：
“這一下，咱們就不必擔心紅云寨里，高縣令的安危了。”
朱壽氣憤道：“這種狗官，死在山匪手里真是便宜他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聽出兩人話里的不對，顫顫巍巍抬起腦袋，正好看到陳夜伸出來的手。
“起來吧，不要介意，只是因為之前的一些經歷，我擔心你忌憚高縣令，故意隱瞞事實，才出此下策。”
男人呆愣愣地，下意識伸出手。
直到自己被陳夜用力拉起身，站直身子后，才恍然驚醒。
“大……大人，您不責罰我嗎？”男人試探道。
陳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不比擔憂，我知曉你們百姓的困難，這件案子的罪孽都在高縣令身上，你安心做你的工作吧。”
“謝大人，您是個好人啊！”
男人頓時喜極而涕，作勢又要下跪。
陳夜抬手攔住他的動作，說道：
“你先加油干著，等我過段時間看一看，能不能改善一下你們的采礦工具，幫你們提高一下效率。”
男人聞言，立即又是一番連恩代謝，隨后便轉身滿心斗志的帶領工人干活。
陳夜感受著腳下再次傳來的震動，眼底帶著思索。
一旁的朱壽則忍不住好奇，問道：
“陳兄，你說的改善工具，是隨口激勵他們，還是真的有什么方法？”
陳夜見朱壽明顯不信任自己，不由得輕笑一聲：
“你看我什么時候吹過牛，我陳夜向來是說到做到。
從我目前的觀察來看，鹽礦打不出鹵水，主要原因就是隨著礦洞加深，這套工具越來越乏力，跟不上下方礦層變堅硬的速度。”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已經是目前最完善的器械了，整個大明都是用這套器械開采鹽礦。”
見朱壽一臉質疑，陳夜笑著抬起手，隔空比了比采礦器械：
“我觀察這個器械的工作原理，就是利用石錘的重力，對鹽礦進行自由落體鑿擊。那么想要提升鑿擊力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提升他自由落地的高度。”
對于陳夜口中的重力，自由落地等詞匯，朱壽明顯不太理解。
但他也多少聽出了陳夜的意思，搖頭道：
“說起來是這個道理，但如今這個器械的支架高度，已經到了極限，再繼續提高就無法支撐石錘的重量，很容易發生傾倒或者直接斷裂。
而減少石錘的重量，以追求支架高度，威力只會變得更小。”
陳夜笑道：
“但只要我能弄到一種新的材料，就可以改變木制支架的狀況，令支架強度直接提升數個等級，再重的石錘也能抗住。”
“什么材料？”
朱壽登時激動起來，看著陳夜的兩只眼睛，幾乎要放出光來。
陳夜連忙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動：
“一眾叫石灰石的礦物，只是暫時我也不清楚哪里有。”
朱壽怔了怔。
又是一個他沒聽說過的名詞。
饒是朱壽自認為自己在宮里，讀過的書也不少，可從陳夜嘴里還是能經常蹦出，他完全不了解的詞匯。
陳夜轉身往縣城方向走去，同時渾不在意道：
“朱兄，不必在意這些，石灰石并不是稀少的東西，很多山里面都會有豐富的石灰石礦脈。”
朱壽連忙回神，邁步跟了上去：
“如此重要的東西，我立即派人去山里面尋找，只是那東西有什么特征？”
陳夜腳步微微一頓。
他回過頭，有些驚訝的看著朱壽，不明白朱壽為何突然如此上心。
不過他也沒有隱瞞，將石灰石的簡單特征講述了一遍。
朱壽仰起頭，從懷里摸出一個哨子，用以吹響。
鷹鳴般的哨聲，傳出去老遠。
有些工人好奇的看過來，但隨即就被他們的工頭踹了一腳，強行把他們的腦袋掰回去。
“他們大人物的事情，你們也敢隨便看，都給我老老實實干活！”
聽到工頭的教訓，一眾工人這才驚醒，忙不迭低頭死命干活。
這一次朱壽的哨子，吹得格外長久。
陳夜在一旁默默看著，眼中露出驚奇。
等朱壽哨聲停下，他忍不住問道：
“這哨聲，連如此復雜的描述都能轉達嗎？”
朱壽臉上有幾分得意，道：
“只要是咱們能說的詞匯，哨聲都能表達出來，等哪天閑下來，我也教你一遍。”
陳夜哪敢隨便學這種，明顯是涉及到別人家里，最核心秘密的技術。
他連忙回絕。
朱壽聳了聳肩，也沒有強求。
兩人繼續往縣城走去。
陳夜摸了摸下巴，突然道：
“如果真能找到石灰石，那我可有太多的想法能夠得以實現，就是有些地方可能會涉及到敏感問題，比如大明商人的身份地位。
哎，有時候不是我不想出手，而是有太多限制了。”
陳夜也只是隨口閑聊，抱怨了兩句。
卻不知，他的話落在朱壽耳中，卻品出了不一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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