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未婚小夫妻就這么坐在樹上，聽里面那大和尚講了一下午的課，里面就沒一個字是對大周，對江家好的。
下雨是因為皇族作惡，干旱是因為皇族作惡，吃不飽也是，總而言之，皇室中人就是呼吸，都會毒害到遙遠的黃沙城人身上。
聽到后來，江照月都恍惚了，“我都在這兒坐了這么久，里面的人怎么還沒被我克死？”
“公主，”沈映川不贊同地加重音量，“這些都是他們的胡言亂語罷了。”
江照月抹了把臉，示意沈映川看屋里，“這些小娃娃可不像是知道他們在瞎說的，你看他們聽得多認真。”
一個個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孩子，乖乖地盤腿坐著，后背筆挺，能看出他們正在聚精會神地吸收著大和尚說的話。
“……為了以后的幸福，你們要暫時隱忍，小心警惕，不要被他們發現，這樣才能在不知不覺間，瓦解他們的罪惡統治……”
江照月摳了摳耳朵，聽不下去了，這話說得，容易讓她覺得自己是什么殺人狂魔的后代啊！
招呼著沈映川越出院墻，兩人繞了一圈，來到這寺廟的大門前。
比起那小院的偏僻，正門這里就氣派寬敞得多了，寫著恒壽寺三個大字的灑金牌匾掛在門頭，來來往往的全都是香客，空氣里的香火味也相當濃郁。
江照月盯著這三個字看了一會兒，永恒的壽命，這又讓她想起了躺在冰窖里的永安帝。
“哼哼，”她忍不住冷笑了兩聲，“都想變成一團臭肉嗎？”
或許是門前太擠，江照月這話飄進了旁邊一對中年夫妻的耳中，聽見這位語氣中的厭惡，那丈夫頓時看了過來，“你罵誰呢？”
沈映川見他語氣也沒好到哪兒去，上前一步把人攔住，“我們說話與你何干？”
最近他又長了些個子，和這個西北漢子也能不相上下了，沈映川冷冰冰地瞪著面前的人，氣勢十足，那男人馬上就閉了嘴，卻還是心有不甘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那個婦人也走了上來，“你們究竟是不是來拜佛的？怎么能在恒壽寺前口出狂言？你們這樣是不會得到庇佑的！”
江照月伸頭出來看，比起那個西北漢子，這個婦人的語氣和神情顯然都更虔誠一些。
“姐姐，不好意思啊，”眼珠子一轉，江照月就掛上了一副笑臉，“我腦子有點問題，經常犯病，大夫治不好，聽說這里很靈，才來試試的。”
她邊說還邊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婦人打量了她一番，露出同情的眼神。
“誒呦，真可憐，那你們趕快進去吧，我跟你們說，去找無明大師，大師的醫術可了不得了！”
說起恒壽寺相關的話題，婦人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崇拜的表情。
沈映川感覺身后忽然被拽了一下，陪著公主開演，“這位無明大師是何許人也？他真能治好我娘子的病？”
婦人看了他一眼，年輕俊秀的小伙子，總是賞心悅目的，當下語氣又好了幾分。
“你們是不知道，無明大師的醫術是上天傳授的，什么病都能治！”
他們在門口停留的時間有些久，交談也被旁邊的人聽去不少，這會兒有人起來響應這婦人的話了。
“說的正是！我家兒子的咳疾就是無明大師看好的！”
“我娘的腿也是！從前一下雨就疼，現在已經好多了！”
“而且你們也可以去奉香火嘛！”又有人給出了新的建議，“恒壽寺有神靈庇佑，只要心誠，神靈會幫助你們的！”
聽著這些話，沈映川只能低下頭來掩藏自己難看的神情，君權神授，可這恒壽寺的人卻敢說自己也能神授，狼子野心簡直暴露無遺。
江照月還在裝傻，笑著和所有人揮手道謝，然后尋了個空子，和沈映川在人群中消失了。
“看來這個恒壽寺，還挺受黃沙城人的擁護啊。”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直到遠離寺廟，香火味也不見了，才重新開始交談。
“公主，不能讓他們這么肆無忌憚下去了，”想到方才的景象，沈映川就有些焦急，“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
他們現在敢稱自己能受上天的傳授和幫助，以后就敢說自己才是上天派來的使者，以這些香客們虔誠的態度，恒壽寺的人說什么，他們都會相信的。
天高皇帝遠這句話，并不是嚇唬人，黃沙城里的百姓，絕大部分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崇清帝一面，恒壽寺卻就在他們身邊，二選一會相信誰，幾乎不需要考慮。
江照月咬著嘴唇，“還有那些被他們教育著討厭江家的孩子呢，從小被灌輸仇恨長大，他們又會做什么？”
這話題越討論，人就越焦躁，沈映川忍不住伸腳踢了一下旁邊的草叢，“真是不擇手段！”
說話間就又回到了城中，兩人又在路上找人問了問，果不其然，只要提到恒壽寺，就沒人說一個不好的，倒是和他們嘴里的大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就連到酒樓幫忙調查的傅太守，對恒壽寺的評價也很高，聽起來，這寺廟還會定期給城里捐錢。
明明知道這些人不是好東西，但就是沒辦法揭穿，關鍵是沒人會相信，沈映川走在回驛館的路上，不覺就有些頹喪。
江照月拉了他一把，“走，先回去再說，把咱們的人集中起來討論討論，人多力量大嘛！”
最初見到恒壽寺的震驚已經過去了，江照月早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才能讓恒壽寺顯出原形，最好能身敗名裂。
壞的東西不可能變成好的，只要揭開它的掩飾就行，這個對她來說不難，難得是天已經放晴，使團估摸著在黃沙城待不了兩天了，要怎么快速地解決這次戰斗，這才是江照月在思考的問題。
哦，還有要避開穆大人和寧國人們，她又默默地在心里記了一筆。
充滿干勁地回到驛館，沒看見穆大人的身影，這對江照月來說是個好消息，她沖不遠處的齊風等人一招手。
“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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