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方學了不少禮儀，此刻坐在椅子上溫文爾雅地喝茶，轉頭看到衛寅進了院門，眸中閃過一抹陰霾，淡笑說，“聽說港式大學要組建一批精英教授發展經濟，衛先生怎么還住在這里？他來了一個多月了吧。”
“衛寅說他不回去港市了。”
顧瑾只是說了一聲，并沒說原因，翟方臉色卻是微微一變，目光變得更加幽暗起來，若有所思。
他起身，“媽，你和小瑾說話，我去見見衛先生。”
“去吧。”孫淑揮了揮手。
等翟方出了門，孫淑眼睛斜斜地看著院子里的衛寅，不屑的說著，“這衛寅雖然是港市人，可畢竟只是普通的教授而已，哪里比的上我們翟方現在的身家，怎么和我們家翟方爭顧曉玲，簡直是自不量力，怪不得顧曉玲根本不理他，活該。”
顧瑾淡聲說，“翟嬸子別忘了，翟經理也是從一無所有的到現在的。”
孫淑訕訕笑說，“是，可是我們家翟方多厲害啊，才兩年就成了姚氏集團的總裁，姚家現在所有的財產人脈都是他一個人接手的，人家都說有人就算讀書出來，打了十幾年的工，還沒……”
“咳。”顧瑾輕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輕笑說，“翟嬸子，翟經理到底是為何升職這么快，你我心里都明白，這里面并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孫淑臉色頓時江陰下來，笑容緩緩褪去，端起茶碗喝茶掩飾尷尬，心里卻帶了幾分怨恨。
只是當著顧瑾的面，孫淑可不敢發作，眼睛一轉，又笑說，“我就說著衛寅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住在別人家里一個月了，不知道討嫌嗎？再說……沈青松今天好像沒在家，這說出去……”
“沒什么討嫌的，除了翟嬸子，并沒有任何多嘴的人說過半句閑話。”顧瑾語氣冷淡，“是我請衛先生做段楊泓的家庭教師，住在家里教段楊泓讀書。”
請個家庭教師在港市很流行，只是在內地不常見而已。
孫淑尷尬一笑，沒話可說了，轉移了話題，靠近顧瑾低聲說，“翟方說生意上以后還要和喬大少打交道，咱們又是這種親上加親的關系，小瑾，希望你在喬大少面前為翟方美言幾句。”
孫淑在港市里混了很久，經常去找那些貴太太聊天，自然聽說現在喬子陽就是喬家的掌權人，而喬澤森則還是喬家的大少，可以說在港市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喬子陽還非常尊重喬森澤的意見呢。
到此時，顧瑾恍然明白孫淑為何態度大轉變，非要再讓翟方娶顧曉玲，不由的覺得有些好笑，“翟方也是這樣想的嗎？”
孫淑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顧瑾的意思，等明白過來忙說，“不，這些話是我自作主張和你說的，翟方從來沒和說過這些。”
顧瑾端了茶喝，并未做聲。
孫淑見顧瑾神色冷淡，不知道她心里什么想法，也不敢再多說話。
院子里，翟方和衛寅去天井旁邊的涼棚說話，衛寅端了茶來，態度不卑不亢，聲音也非常清明，“翟先生請。”
翟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聲說，“我實在沒想衛先生會追到白山村來，而且一住這么久，這樣的執著，非常令人佩服。”
“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到內地來四處游玩，本來也是我從小的一個夢想。”衛寅輕笑著說。
“衛先生真的不回去港市參加精英選拔會了？十年寒窗苦讀，就這樣放棄了？值得嗎？”翟方淡淡看著他。
衛寅端著茶杯，望著遠處悠遠的山峰，神色非常平靜，“我聽說喬大少本也不想回港市的，想和小瑾在這里就這樣過一輩子，當一輩子普通人，喬大少連那么大的榮華富貴都可以放下，我又有什么放不下？
再說，我十年寒窗苦讀，也不全是為了參加什么精英選拔會，飛黃騰達的，讀書是為了讓一個普通人眼界更寬廣，為了通情理懂是非，即便沒有任何的學位，不能通過知識得到任何的財富，也不枉我讀書這么多年，甚至我還要讀到老。”
翟方對他的話不以為然，“我始終認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人人都應該奮發圖強，為國效力，現在國家需要我們研究發明，增強國力，如果每個人都像衛先生這樣不思進取，那我們華國又將依靠何人？”
衛寅笑笑，“不是有翟先生這樣的人中翹楚嗎？華國人才濟濟，不缺我一個。再者，我如果是農民，挑擔子種稻谷生產糧食，我如果是商人，可以多做生意多交稅，這不都是為華國效力嗎？每個人，都在屬于他的地方，有他的價值。”
翟方不由得笑了一下，“說來，我倒不如衛先生明事理了。”
“不，翟先生你站的更高，看的更遠，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好了。”翟方輕聲打斷他的話，“衛先生就不用給我戴高帽了，你我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再繞圈子了，顧曉玲，她不會嫁給你的。”
衛寅挑了挑眉說，“那是她的事，似乎輪不到翟先生來跟我說這么話。”
“我和曉玲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我從小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從前我們家非常窮，她拿錢給我參加高考，不惜被我媽罵，也不曾退縮一步；
為了能夠和我在一起，我們經歷了不知道多少磨難；訂婚之后不管我媽如何刁難，她從來對我不離不棄，對我一片深情。
我們之間經歷了很多事，沒有人能插足我們之間。”
翟方緩緩說，語氣非常篤定。
衛寅抬頭，“原來翟先生記得她曾對你這樣好，那為何還要辜負她？”
翟方臉色微變，語氣變得有些冷，“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如果是翟先生，寧愿不要這榮華富貴，不要這些虛無的錢財，也不會辜負這樣一個對我好的女孩。”衛寅神色里充滿了對翟方的不屑。
翟方目光有些沉郁，“你不是我，你不賺錢不出人頭地，依舊可以活的瀟灑自在，不愁生活，想去哪里玩隨隨便便就可一走了之。
而我呢，我家生來貧窮，我父親去得早，我母親為供我讀書，花光家里所有的錢，到處借錢，，看人臉色，受人白眼。
為了讓我吃飽飯更有力氣讀書，她去我外公家借糧食，低三下四地哀求，只拿到了半袋玉米面，然而就是這半袋玉米面，她也全部省給我吃，
她餓了好幾天，只好去山上挖野草根吃，不管受了什么苦什么困難，她都從來不跟我說，就為了能夠讓我出人頭地。”
他語氣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她以前并不真么潑辣的，因為我小時候爸爸走得早，我們經常受欺負，被人追著罵，
還有男人趁夜摸到我家里，我母親為了保護我，保護自己，才變的越來越兇悍，越來越圓滑，不然我們孤兒寡母如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里存活。”
“即便每個人看不起她，不喜歡她，她都是我的母親，我都沒資格說她一句不對，她欺負顧曉玲，顧曉玲的委屈，我都知道，但是我沒辦法去責怪我媽，
我只希望我有一天我能出人頭地，滿足她以前所有的虧欠，然后再去彌補顧曉玲，讓她過上好日子。”
“所以，我必須要出人頭地，必須飛黃騰達往上爬，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如果當初我選擇不屈服姚家，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我還是那個窮讀書的人，甚至連交換生的名額都要被取消了。
我就要和我媽重新回到村子里那個破房子里，還要為了吃飽飯而發愁，被所有人看不起。那樣的話，顧曉玲跟著我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衛寅皺眉，“顧曉玲不是看重這些東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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