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騎驢的那個,給我站住。”
鐘生正緩緩而行,聞言拉著小毛驢停下。
他看了左右兩邊,路上行人,貌似騎驢的只有他一人。
最近沒惹事啊,怎么就有人來尋仇了?
看到背后追來一伙人,氣勢洶洶,帶著熟悉的味道。
當頭的少年十七八歲,敞著胸前交領,左手拿著一口帶鞘的長劍,劍鞘鑲嵌幾顆渾濁玉石。
跟著他的七八個同齡人,也都佩戴刀劍,眼神不善,仿佛一句話不對就要斗毆。
惡少年!
鐘生覺得無比親切,誰還能沒有中二的時候,遙想當年,他也是這幅模樣。
想到這里,他樂呵呵問道,“找我作甚?”
“對,就是你,騎驢帶猴,到處攔路劫人。”
惡少年的頭頭,握劍如持木棍,指著鐘生質問道,“你想干什么?”
鐘生攔路問話,是為了打探彌勒寺的下落,并無太多滋擾。
沒想到,卻因此惹來一番麻煩。
“問個路而已。”
“放屁!”
惡少年怒道,“人家背井離鄉逃命,卻被你攔在路上,問些亂七八糟的,心里能好受不?”
“你說,是不是借問路的名義,索要過路費?”
鐘生心想,眼前這幫惡少年,竟是為了那些新行人討公道的。
越發感到親切了,這就是惡少年啊!
一時意氣,不分青紅皂白,便呼嘯聚眾,滋生事端。
他們拿刀持劍,一言不合就動手,輕者傷、重則死,下手沒個輕重。
若無穿越的轉變,如今的鐘生,仍是終南山的一名惡少年。
“我真是問話,沒想惹事,并無討要錢財。”
鐘生難得耐心解釋,表示沒有惡意。
但顯然,這幫年輕人缺乏對老前輩最起碼的尊重。
“別跟他廢話了,薛大哥,宰了他,再去投黑將軍。”
隊伍中一個惡少年,拔出長刀,惡狠狠看著鐘生。
鐘生瞇著眼,不以為意看他,目光過處,惡少年如墮冰窟,手一松,長刀落地。
“把刀抬起來,丟人。”
被稱呼薛大哥的少年,看著鐘生手邊的古劍,瞇起雙眼。
“瞧你也是個練家子,來來來,和我比劃兩下。”
鐘生樂了,“你真要和我動手?”
“那是當然,不然還真以為,我們河北人,怕了伱們關中人。”
好吧,這里頭還有地域沖突的因素。
唐軍攻入河北,軍中士卒大部分是關中子弟,河北當地百姓極為不滿。
這幫少年都是本土子弟,自然對操著關中口音的鐘生沒好感。
此行目的很明顯了,收抬了鐘生,就去投靠黑將軍的大軍。
“也好。”
鐘生玩心大起,就當是重拾童年回憶吧!
他還記得從前游蕩市井,帶著一幫天不怕地不怕的伙伴。
當時城里有好幾伙惡少年,相互看不順眼,一點小事就輪拳頭互毆。
等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卻又生出惺惺相惜感,掏光身上最后一個銅板,在簡陋的酒館喝個伶仃大醉,醒來時不知躺在街頭哪個角落。
猶記得,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關中子,你死定了,我家薛大哥,石橋鎮以西劍法無敵,曾一日刺死四頭餓狼。”
一名惡少年哈哈笑道,身邊同伴也跟著鼓噪起來。
薛姓少年手移到劍柄上,擺個起手式,的確有些本領。
鐘生見狀,反而松開古劍,空手對著他。
“你怎么不拿劍?”
薛姓少年皺眉,隨即怒喝,“難道瞧不起我?”
“動手吧,哪來這么多廢話?”
薛姓少年一個箭步,手中長劍半點不抖,疾刺鐘生咽喉。
鐘生作為劍術行家,一眼看出他有功底,在劍上下過苦功。
但是,出手時沒有殺氣,也無血腥氣,這口劍沒殺過人。
終究是街頭巷尾毆斗的水準,并非戰場殺人的技藝
鐘生微微側頭,讓開劍鋒,抬腳踢中薛姓少年手腕
少年猝不及防,長劍脫手,他猛地倒地翻滾,伸手將長劍接住。
這一手很是漂亮,無論是臨陣反應,還是動作靈活,都是精彩無比。
“刷!”
薛姓少年貼地翻滾,運劍去削砍鐘生雙足的腳踝關節。
黑影一閃,鐘生一腳抬起,于高速狀態下,踩中長劍,將其壓在泥土中。
薛姓少年漲紅了眼,再三發力,始終抽不動長劍
他索性松開劍柄,一把抱住鐘生的腰要將他摔倒。
奈何,往日縱橫無敵的摔跤術,竟也不靈了。
鐘生雙足如扎根大地,任其搖晃也紋絲不動。
片刻后,薛姓少年耗盡氣力,松開雙臂,無奈認輸。
“是打是殺,你說了算,我認栽了。”
薛姓少年頹然低頭,他在鄉間時,打遍十里八鄉無敵手,本以為堪稱英雄。
這趟帶著伙伴們外出投軍,便是存折建功立業,闖出一番功業的心思。
沒想到,初戰不利,遇到鐘生這樣的硬茬。
其他額少惡少年們,也都震驚不已,他們知道薛姓少年的本領,可是在鐘生面前,竟無半點還手之力,像是個三歲孩童般。
“我殺你做什么?”
鐘生笑著搖頭,一幫莽撞少年,沒有壞心思,沒必要為難他們。
“對了你們可曾聽說過,有個叫彌勒寺的地方。”
薛姓少年搖頭,“我們家鄉附近,沒有這種寺廟。”
突然一名同伴雙目發亮,“彌勒?”
“你知道?”
鐘生看向那惡少年,對方卻搖頭,“我只是聽一個瘋子提過彌勒二字。”
“卻不是彌勒寺,而是一句法號,彌勒降生、天下太平。”
周圍惡少年們驚奇不已,我們怎么沒聽過?
“我失去三姨婆家探親,路邊遇到的老瘋子。”
鐘生又問他三姨婆家在哪兒,惡少年也說了。
這句法號,絕對和黑彌勒大有關聯。
“行了,你們可以走了。”
薛姓少年猛地抬頭,“你不殺我?”
“哪有這么多打打殺殺,你是好心辦壞事,沒有事前打聽清楚就貿然行事。”
鐘生擺擺手,“你們可以走了。”
薛姓少年認真看著他,“能給我留個名號么?”
“南山鐘氏!”
鐘生言簡意賅。
“多謝,終有一日我會在劍術上超過你。”
夕陽下,一群惡少年走在土路上。
“大哥,咱們不去投黑將軍了?”
“不去了,我劍術不到家,須得磨練大成,聽聞天下名劍,以裴氏、公孫為絕頂,我這就去拜訪名家,磨練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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