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事不宜遲，還請上寶。”
滿倉雙手抱拳行禮，請出寶物酒葫蘆。
這葫蘆看似尋常，卻是鬼王鐘馗貼身八寶之一，威力非凡。
剛才抱鏡女，就是被葫蘆煉化了，灰飛煙滅。
鐘生示意李清風后退幾步，讓開空地。
葫蘆懸浮半空，陡然漲大成馬車大。
“走！”
鐘生一躍而上，起初還擔心葫蘆外表光滑，不好抓手。
等到他坐上了葫蘆，才發現有氣流托著，安坐穩當，不怕滑落。
李清風也跟著跳上葫蘆，雙手一抓，氣流收束成韁繩。
“世子，一路順風。”
滿倉和一眾鬼王親兵，齊刷刷跪拜在葫蘆前。
“替我向二叔問好。”
鐘生朝他們招招手，身下葫蘆噴出氣流，搖搖晃晃飛到半空。
越升越高，周圍灰氣越發濃郁，頭頂蒼穹飛速靠近。
“鐘郎君，若無此寶，咱們要返回陽間，非得大費周章不可。”
李清風嘆息，還是有背景有靠山好啊！
按照他原本計劃，找到鐘生還是第一步，陰間通往陽世的道路，必定是危機重重。
如今計劃有變，寶葫蘆一飛，眨眼間就到了。
蒼穹的漩渦旋轉著，隨著越發靠近，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鐘生看了一眼，舉得頭昏腦漲，很不舒服。
“鐘郎君，切莫直視……”
李清風話說到一半，二人齊刷刷被吸入漩渦中。
寶葫蘆變得空蕩蕩，原地停留片刻，便急轉直下，墜回茫茫大地上。
……
憫和尚心事重重，有一搭沒一搭，斷斷續續念經。
外行人還聽不出什么，若是佛門中人在場，必能聽出他在瞎念。
旁邊空地上，獅子狗正在打盹兒，小毛驢半跪在地上，舔舐鐘生手指。
猿猴雙目瞪得滾圓，迅速刺出一下，將空中飛來的蚊蟲打死。
鐘生和李清風并列躺在軟草上，面目如生，但口鼻卻無半點呼吸。
這幅模樣，儼然是活死人。
突然……
“哦，呼呼呼！”
鐘生二人猛地坐起身，像是被噩夢驚醒，又像是溺水之人得救后，大口貪婪呼吸。
他們喘了幾大口氣，感受到急劇心跳聲，相對而視，大聲笑出聲。
果然返回陽世，他們都活過來了。
鐘生斜了一眼，看到鑲嵌在樹干的抱鏡女殘尸，確定她徹底死透了。
“李道友，你怎么快就找到鐘郎君了？”
憫和尚雖然滿腹心事，但見到二人安全返回，仍是歡喜不已。
李清風老臉一紅，不是他找到鐘生，是反過來了。
正要解釋，聽到鐘生大喝，“猴子，拿酒來。”
他一個激靈，要喝酒了，還是美味的猴酒，我必須嘗嘗。
條件艱難，也沒什么下酒菜。
還是李清風有辦法，就此取材，取出攜帶的鹽塊，一敲兩半。
含一口鹽，喝一口酒，其樂融融。
他們正喝得起勁，卻聽到一個蒼老聲音從天而降。
“玄憫，速速歸來，你闖下大禍啦！”
話音剛落，獅子狗舒展懶腰，瞬間暴漲成金毛孔形態。
它四蹄生出風云，一口叼起玄憫，速度之快，讓眾人來不及反應。
一陣狂風吹過二人面龐，憫和尚連帶著金毛犼，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清風咕咚一口酒咽下去，張嘴吐出兩片草葉。
“和尚就這么走了？
鐘生起身就要追趕，卻被他拉住，“別追了，追不上。”
李清風表情惆悵，似乎猜到了什么。
“難道家里有急事兒？可到底是什么事兒，也不說一下、”
鐘生連連搖頭，“太見外了，說出來大家商量，或許能幫忙呢？”
“莫問、莫問！佛門水太深，比苦海更深。”
“咱們殺了抱鏡女，牽扯到佛教內部勢力，玄憫已經不適合留下了。”
李清風說話神神叨叨，鐘生表示聽不懂，還是喝酒合適。
“干，為和尚送行，一路走好！”
……
云霧繚繞的山峰上，老僧著紅袍架裝，身后跟著幾位畢恭畢敬的和尚，垂頭肅立。
吼叫聲排開云霧，遠遠傳播四方。
金毛犼落在峰頂，對著老和尚埋下頭，態度非常溫順
憫和尚落地后，看到老和尚吃了一驚，“大德何以親來迎接，玄憫罪過、罪過！”
老和尚撫摸金毛犼腦袋，輕嘆一聲，“玄憫，你的云游已完結。”
“歸還金毛，擇一林間古剎修行，不要外出了。”
若是以鐘生或李清風的性子，必然當面發作，質問為何？
但憫和尚性情溫潤如水，點波不揚，聞言只是雙手合十。
“玄憫尊法旨。”
旁邊肅立的僧人陸續上前，牽過金毛犼，沿著山路迤通下了峰頂。
老和尚望著云海翻騰，長嘆一聲。
“諸行無常，盛極而衰。”
“玄憫，我佛門自西向東，傳入中土，歷經數朝，大勢已成。”
“然李唐立朝，吞并中原，大一統之勢無法遏制。”
“眼下正值風頭浪尖，洛陽之事，盡量不要卷進去。”
玄憫聽到這里，忍不住說道，“暗傳浮屠現世，更有黑彌勒使者行走人間。”
“大德，此事不可不管。”
“荒唐！”
老和尚聞言呵斥，“什么明傳暗傳？都是異端邪說。”
“光暗二際對立，唯有火襖教派才如此粗淺看待世間萬物，域外胡教，粗鄙不堪。”
“我佛門無善無惡、無明無暗，本為一體。”
憫和尚聽了遍體生寒，眼前的大德，起碼能代表大部分佛門高層態度。
他口說光暗一體，豈不是認可暗傳浮屠的舉止。
對嘍！
李唐王室，招攬天下千山萬水的道派，更有意穿鑿附會，竟家譜續到上古先賢老子身上。
老子是什么人？
道教就是從黃老學派衍生而來，黃是黃帝、老是老子。
整個王室都是道教老祖的后人，難道還會尊崇我佛，供奉不斷？
佛門即將迎來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晦暗時刻。
唐國的傾向已經很明顯了，崇道抑佛將不可避免。
在這個時候，佛門必須上下一心，什么明傳暗傳，都不能互扯后腿，必須讓步于大局。
何為大局？
憫和尚想到這里，心頭傳出悲鳴。
他只盼望剛認識的兩位好友，不要卷入太深。
唯有佛門子弟的他，方才知道所屬教派勢力深厚，足以將任何擋路者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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