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聽邊寫，當跟不上語音的速度之后，墨寧便會按下錄音機的暫停鍵。
等完成手上的記錄后，她甚至還會倒帶幾秒鐘，重復收聽一下剛剛記錄的內容。
就這樣，在咔嚓咔嚓的按鍵聲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咚咚...”大約十幾分鐘之后，就在趙安躺在床上泛起困意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吱呀...”趙安起床開門，門框上的合頁竟然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安子，你要的飯菜！”門口來人正是食堂的值班廚師。
墨寧也注意到了門口的來人，猶豫了一下后再次按下暫停鍵，摘下耳機后趕緊跑到走廊上的廚房，從自己的柜子中取來了幾個碗筷。
兩分鐘后，當食堂大廚帶著食堂的幾個鋁制餐盒離開時，墨寧趕緊禮貌的送到門口，并沒有像趙安那樣早早的便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動起了筷子。
只是，墨寧也準備要坐下來吃飯時，她卻沒有把門關上而是坦蕩的把大門敞開。
墨寧之所以有這樣的舉動，只是因為剛剛去廚房拿碗筷的時候，聽到了鄰居的閑聊。
“墨老師是不是跟安子談對象呢？”就這一句話，讓墨寧做出了現在的舉動。
她希望通過開門的方式，讓路過的鄰居都看清楚，她跟趙安并沒有關起門來談對象，更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
飯桌上，趙安沒有給墨寧夾菜，也沒有任何的交流，兩個人只是低頭不語的吃飯。
“哎呦...吃著呢！”門口路過的鄰居，在看到屋里吃飯的二人時，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
平日里大家路過墨老師家門口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大門緊閉，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敞開。
這還是大家認識的那位墨寧老師嗎？
之前有很多小年輕，給墨老師寫過情書。
那時的她，要么拿給校長，要么干脆直接交給廠長。
莫非今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墨寧老師不但跟男人相處在了一起，更讓人驚訝的是，她竟然帶了男人回家吃飯。
“吃了嗎？要不一起吃點...”趙安此時回應的那叫一個積極。
之前，趙安聽過郭德綱的一個相聲段子。
里面講于老師看上了一位姑娘，于是動了心思想追求人家。
此時，小黑胖子給于老師出主意，每天大清早端著牙杯，拿著牙刷天天在這姑娘門口刷牙。
只要見到鄰居就跟對方打招呼，久而久之鄰居們便會認為于老師是這姑娘的對象。
“我吃過了...你們慢慢吃，我去燒壺水！”路過之人說話時還搖晃了一下手中的壺。
就這樣，一連七八個鄰居跟趙安打過招呼后，墨寧覺得敞開著大門似乎更不妥當。
此刻，已經是晚上9點，往日這個時間點，走廊里已經很是安靜了。
墨寧有點不明白，為什么今天很多鄰居都是來來回回的走動。
一直到有幾個鄰居堵在門口后，墨寧這才尷尬的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
“墨老師手藝就是好，瞧瞧這餃子包的真叫一漂亮！
我們家那口子包出來的餃子，要不松松垮垮成了一鍋片兒湯，要不就是一鍋餃子形狀的大包子，那大個頭三口都吃不了一個餃子。”有人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二人碗里的餃子后，不緊不慢的埋怨著自己家媳婦。
“墨老師做飯可是一把手好，那刀工比咱們食堂的大廚都強。今年夏天的時候，在我媳婦過生日那天，墨老師有幫忙炒了幾菜。
別看是家常小菜，那味道就是不一樣，而且那刀工簡直絕了。”有人提起墨老師的做飯的能力后，立馬就有人接話。
“安子，墨老師這飯做的好吃吧！”為了證明墨寧老師做飯好吃，甚至有人直接詢問當事人，希望趙安給出一個評價。
“這不是我...“墨寧想解釋這不是她做的飯，可是現在門口堵著的人，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
因為有人把話題扯到趙安身上后，很多人都開始了嘰嘰喳喳。
“墨老師...”看著門口這群人說個不停，趙安只能開口回應。
當趙安開口說話時，門口堵著的這些鄰居們瞬間便默契的閉了嘴！
看著所有人閉嘴，趙安這才有機會接著說道：“今天實在是太晚了，這些飯菜其實是我從食堂買的。
不過，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求墨老師幫忙，這中間可能要持續三到四周的時間。
以后我大概率會天天晚上過來，相信有的是機會品嘗一下墨老師的手藝。
要不這樣好了，明天下午我提前回來一會兒去買點菜。到時候我把菜就放門口，等墨老師回來之后勞煩露一手如何？以后我就晚飯就勞煩您了，可以嗎？”當著眾人的面，趙安很卑鄙的甩給了墨寧一個大麻煩。
這種場面下，尤其是十幾個鄰居堵在門口觀望的情況下，還有就是剛剛才領了趙安20塊錢的酬勞。
這個時候要是不給面兒當場拒絕，這似乎等同于當場甩了趙安一記耳光。
果然，趙安此話一出，墨寧內心吐血三升。
墨寧內心吐血的時候，圍觀的人群心里可就炸了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用眼神做著交流。
“沒聽錯吧！天天晚上過來？”這一刻，大家的眼神仿佛都會說話一樣。
身邊的人看了一下對方的眼神后，馬上眉毛跳動回了一句：“三到四周，趙安這小子到底想干嘛？他們這是好上了，還是趙安正在追？”
“這誰知道呢？不過看趙安這小子的神色，八成是還在追...”
“我...學校...”墨寧想拒絕，只是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而且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必須要考慮影響力。
如果趙安是光明正大的追求者，墨寧會毫不猶豫的把他趕出去，甚至都不可能坐下來跟他一起吃飯。
可問題是，他不但不是追求者，還是所有人的大恩人，尤其對于學校的老師們來說。
這一次火災，學校一共17個教職工，扣除一對夫妻之外，學校共占用了16個宿舍。
而就是這16個宿舍，其中有6間宿舍過了火。
人員倒是沒有傷亡，可問題是財產損失很嚴重。
這個時候趙安的20塊錢，而且還是每天都有可能到手的20塊錢，就顯得尤為重要。
如果惹得趙安不高興，會不會給大家帶來麻煩？
就算趙安依舊讓學校幫忙統計，可是要不要繼續給20塊還是個問題！
畢竟鄭校長之前跟大家通報時，他說的可是5塊錢。
今天突然變成20塊，也只是掛歷生意很好，趙安一時開心多給了一些罷了。
此刻若不給趙安面子，明天就算生意依舊很好，他只給5塊錢的話，學校里的這些老師誰敢找他理論，又有什么資格跟他理論呢？
倘若讓老師們知道，就是因為自己讓趙安下不來臺，才導致趙安直接抹掉了15塊錢...
就算大家都是文化人，墨寧都能想像到這些人內心的憤怒。
除此之外，整個工廠只有3車間發了工資。
1車間2車間，還有其它的各種科室跟子弟小學，甚至都找不到可以發工資的人。
如果工廠長時間處于領導空缺的狀態，那大家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想到這些，墨寧哪還敢拒絕。
“我...我怕我做不好！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多添一雙筷子。”墨寧的冰雪聰明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從剛剛聽到趙安提出問題的手足無措，甚至還出現了短暫的語無倫次，可是電光火石之間便考慮清楚了各種利弊，最終不得不答應下來。
墨寧不但答應了下來，甚至還要努力推出一個微笑，表示歡迎的態度。
圍觀的眾人看著墨寧老師答應的如此痛快，他們這些人又怎么能夠想到，墨老師剛才的大腦已經拉到了滿負荷的狀態。
好在人除了漂亮之外，還有足夠的聰明。
在大腦經過高負荷的運算之后，還能做出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表情。
畢竟，對于很多普通人來說，當被迫作出違心決定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拉著一張驢臉。
此時此刻，這種跟墨老師平時人設高反差的場景，讓圍觀者有一個算一個都目瞪口呆。
就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眾人的背后突然間傳出來一聲詢問。
“同志，請問這里是315房間嗎？”印刷廠的副廠長趙健同志，在司機把油門踩進油箱的激烈駕駛之下，僅僅用了十幾分鐘便趕了過來。
“是，是...請問您找誰？”被詢問之人，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漢子反口問道。
“你們廠的趙安同志讓我來這里找他！”趙健趕緊解釋道。
而趙健解釋的同時，也在打量為何這里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
當人群讓開路，趙健成功的進入315房間的時候，這才明白為何這里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
“錄音機我給你帶來了，這可是我們廠職工剛買的。
175塊錢，雙磁帶倉，帶內錄功能。”當趙健把錄音機交給趙安的時候，甚至還帶著完美的包裝箱。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印刷廠的副廠長趙健同志。
這一位，是無線電六廠，子弟小學的語文老師墨寧墨老師。
我有事求她，這件事關系到我們兩個廠的未來前途。
尤其是我們廠如果長時間不能復工復產的話，我今天拜托墨老師的這件事，可關系著我們廠上千名職工將來吃飯的問題。”當著所有人的面，趙安把這件事的重要性，拉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
說者有心，聽者更有意。
此話一出，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都充滿了好奇心。
只不過，唯有一人，卻是無奈的在心中暗嘆。
“趙廠長請坐，您吃飯了嗎？我給你拿雙碗筷。”墨寧感嘆之余，并沒有忘記她是這個家的主人，于是趕緊張羅起了待客之道。
“不用了，不用麻煩，我們已經吃過了。
要不，要不我出去等你一會兒？”趙健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敏銳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家老四又看了看這位漂亮的墨老師。
“不用！包里一共是12萬塊錢又零著兩百塊錢的樣子，回去之后你讓你們廠會計再點一遍。
多出來的錢，就是買這臺錄音機的錢。
除此之外，我們廠1車間和2車間的很多同志還處于賦閑的狀態。
都是一個廠的工友，我不能厚此薄彼，我也想帶著他們一起發財。所以...”話到最關鍵的時候，趙安突然間停了下來。
趙安這一停頓，差點把門口圍觀的這些人的老腰，都給閃成了兩截。
“不好意思！我們有些事情要談，麻煩各位回避一下。”趙安下起了逐客令。
趙安前腳剛說要帶著全廠人一起發大財，可最關鍵的時候卻突然間把話停了下來，并且要趕大家走。
這個時候，是最要人命的時刻。
可是圍觀的這些人也明白，人家一出手就是12萬，這顯然不是小生意。
這么大的事兒，不可能當著他們這些人肆無忌憚的侃侃而談。
最終，雖然極不情愿，可是也只能離開了門口，眼巴巴看著趙安把門關上。
走廊里的這些人原本還想偷聽，可是房間的門口一左一右各占著一個陌生人。
這樣的情況下，眾人也只能無奈的各回各家。
而房間內，墨寧也想要回避一下，可是趙安根本沒有理會她的任何舉動。
甚至直接示意，讓墨寧乖乖吃飯。
“你們廠的產能極限到底是多少？
如果依舊保持每天3萬份的話，這種產能遠遠不夠。
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找你的兄弟單位支援一下，讓你們兄弟單位也開始給我印刷掛歷。
只不過，要勞煩你代我跟他們簽個協議，以后每天的款項也由你們廠支付給他們。
先把產能拉到每天9萬份的樣子吧！先試著印刷兩天，我也可以看看這邊的銷售壓力大不大。
不過有一點你一定要提防一下，隨著掛歷的銷售越來越好，你幫我找的這兩家印刷單位一定要安全可靠。
我可不希望有人拿著我提供的照片私自印刷，然后拿出去跟我直接競爭搶生意。”此時此刻，趙安想要的印刷數量十分驚人。
就連這位干印刷廠的副廠長也有了恐懼之心。
自己家老四到底是吃了什么樣的雄心豹子膽？
一天9萬份的掛歷，這要是賣不出去的話...
不過這種質疑好像有些莫須有，畢竟裝著12萬人民幣的袋子就在自己腳邊上。
算上今天廠里印刷的2萬份掛歷，自己還欠這小子1萬份。
如果每天都能賣3萬份的話，好像9萬份也沒多大壓力。
此刻離過年尚早有些日子，理論上不存在賣不掉的可能。
即便是印刷18萬份，過年之前也應該能夠賣得干干凈凈。
“行！我一會兒回去就打電話聯系一下。
對了，這是你讓我給你洗的照片。”說話時，趙健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信封。
“記住了，一定要保證印刷安全，一定要簽協議讓對方承諾，并且要寫清楚他們私下拿出去售賣的違約金。”趙安并沒有當著墨寧的面打開信封，而是直接接過來之后便塞到了口袋里。
“好!沒什么事，我這就回去了。墨老師再見...”說完，趙健又看了一眼身邊這位漂亮的姑娘，這才拎起了裝著12萬現金的袋子離開。
墨寧趕緊起身相送...
只不過，此時她的腦袋里全是每天印刷9萬份的爆炸性信息。
今天賣了3萬份，趙安就掙到了12萬。
這要是賣9萬份，一天就能掙36萬。
他這一個人，頂得上無線電六廠巔峰時期，足足半個月的銷售成績。
只是，這么重要的秘密，他為什么要讓自己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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