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羨的眉頭微微皺起。
外面傳來的各種聲音，顯然是四周村民的。
這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他們來沖自己的家做什么？顯然來者不善啊。
“哥……”
小楊琳躲在余羨身后，渾身微微發抖，害怕無比。
“沒事的。”
余羨輕輕拍了拍小楊琳的后背，淡笑道：“你不要亂動，我出去看看。”
小楊琳乖巧的點了點頭，小心退到了床角，雙手抱膝，蜷縮了起來。
余羨笑了笑，起身下了木床，來到門前直接打開門，邁步走了出去。
只見稍微修好的籬笆院外，一群二十多個村民嘰嘰喳喳的一邊交談，一邊走來。
但當他們看到走出籬笆院外的余羨，頓時全部一愣，盡數閉口，腳步都停了下來。
余羨平靜的關上籬笆小門，轉身看向了這群村民，微微一笑道：“各位叔叔伯伯，你們有事嗎？”
“哼，楊松！”
二十幾人之中一個帶頭的，約么四十多歲的男人陡然喊道：“你這個小怪物！現在馬上帶著你的掃把星妹妹離開我們村！”
余羨平靜道：“為什么我要離開？我和我妹妹又沒攪擾到大家，大家為何要針對我們呢？”
“針對你？”
又一個村民喊道：“你妹妹還沒出生時，神算子就說你妹妹是不祥之物，是掃把星轉世！讓你爹娘打了她，可你爹娘卻一意孤行！果然你妹妹一出生，你娘就大出血死了，你爹為了救你娘，想趕去鎮上找郎中，也失足掉進河里淹死！這不是災禍是什么！？再說你！你是怎么會抓魚，捕獵，種地的！？就算是你爹教你的，你又怎么能做到？你肯定也是妖孽，怪物！”
“神算子是誰？”
余羨并未惱怒，在這幻境之中，一切皆為假象，他自不會因為這些話語而生氣，反而反問了一句。
“神……神算子當然就是神算子！”
那村民怔了一下，便不耐煩的揮手道：“你別扯東扯西，看在你爹娘以前還算不錯的份上，我們也不難為你，給你三天時間，你和你妹妹抓緊離開！免得把災禍帶給了大家所有人！”
“就是！抓緊走！”
“讓你們在這里生活了三年半，已經不錯了！”
“哼，老趙頭都死了半年了，沒人會護著你們的！快走！兩個孽障！”
“神算子可不會說錯，若是你們一直不走，我們村里必有大禍！”
“抓緊走！”
其他的村民也逐漸開始“義憤填膺”，各種話語不停傳來。
余羨平靜看著他們，雖是只有十歲的身軀，模樣，但眸子里的光芒卻攝人無比！
他們的聲音逐漸減弱，直至不再開口，因為他們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這個妖孽……難不成真的會吃人？
直到所有人安靜下來，余羨才平靜道：“我們走可以，但你們得讓神算子過來親自說，只要他說的在理，我就帶妹妹走。”
余羨想知道，那神算子是誰。
“這……”
一時間二十幾個村民都面露難色，忍不住看向了那個帶頭的四十多歲村民。
一切的事情都是神算子說的，雖然神算子算無遺漏，預測了很多事情，他們也都非常相信神算子。
但如今趕楊松和楊琳離開村子，就等于是讓兩個小孩去死，神算子總是不能一直躲在后面吧？
“神算子乃是我村里的大仙！吉兇禍福他無所不知！是你個娃娃也有資格見的！？”
最開始帶頭的那四十多歲的村民目中猛然露出兇光喝道：“三天！三天之內你還不走的話，我就代表全村人，打死你這個禍害！”
“楊琳的幻境這么有情緒的嗎？看來這是她當初的現實體驗啊……”
余羨看著這個村民，暗自搖頭低語了一聲。
若是現實的那段過往，楊松后面必然是三天后被毒打了一頓，然后與楊琳一起被趕出了村子。
但天無絕人之路，兩人又被傀靈宗出來尋找靈根弟子的長老發現，繼而收走。
雖然很可能后來修行有成的楊松或者楊琳回來報了仇，殺了這群村民，甚至屠了村，可這一段過往的委屈，痛苦，恐懼，卻永遠的留在了楊琳的腦海。
“嗯，我猜，我不用等到你長大了。”
余羨自語了一聲。
“嗯？你說什么？”
那四十多歲的村民皺眉疑惑，沒有聽清余羨的話語。
“既然我現在是你哥，那我若反過來把這個人，還有那個神算子殺了，一切逆轉，那你應該就會醒過來了……”
余羨自語一聲，邁步向前。
“殺？殺什么！？”
四十多歲的村民猛然一驚，打算后退，可余羨已然如同鬼魅一般來到了他的身前！
幻境之中，雖然不能動用法術，法力，但武道之下，余羨卻是沒有任何障礙的。
一步邁出，多年不用的靈身步依舊順暢，短短數丈的距離幾乎眨眼便到。
這村民的臉色驟然大變，連忙舉手就打余羨。
但只有他胸前高矮的余羨，卻很輕松的側頭躲開了他的一巴掌，同時握拳抬手，白鶴點頭。
啪！
一聲脆響。
余羨的拳頭從這村民的喉結前收回，而他的喉結已經被打碎，凹陷了進去。
“唔……唔！”
這村民驟然眼睛突出，雙手捂著脖頸，說不出話，喘不上氣，整張臉逐漸腫脹發紫，然后倒地掙扎，吐血，直至扭曲而死。
剩下的村民看著地上慘死的人，已然全部愣住，眼中露出的全是驚恐！
余羨平淡的站在了原地，看向眾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道：“你們說對了，其實我就是妖孽。”
“啊！妖孽！”
“快逃！快逃！”
“妖孽殺人了！妖孽殺人了！”
“快去請神算子大師誅殺妖孽啊！！”
“殺人啦！”
“楊松殺人了！！”
二十幾個村民看著余羨那“和藹”的笑容，同時驚叫一聲四散開來，一邊往回跑，一邊大喊殺人了。
余羨并未追殺他們，淡然撣了撣衣袍，收起笑容，轉身回了院內。
卻見屋中，小楊琳站在門前，眼睛有些瞪大的看著慢慢走來的余羨，帶著茫然，回憶，以及深思。
幻境的情形和她記憶中的情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而有了不一樣，那便有了疑惑，有了不解，乃至有了掙扎。
余羨只是看著她，并未多言。
“哥……”
小楊琳輕輕喊了一句。
余羨開口平靜道：“楊琳，還不醒來？速速醒來，與我一同去尋找天心衍神術后四重吧。”
“哥哥……你……”
小楊琳看著余羨，眼中帶著茫然，驟然抱頭蹲下，臉上帶著痛苦。不停的流淚：“哥……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余羨目光微凝，輕輕嘆息一聲。
她其實是，接受不了楊松已經死去的記憶啊……
但事實就是事實，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一如自己哪怕接受不了父母死去，榆樹娘被伐，但不管是什么幻境，他都不會過度的沉淪，他會清晰的明白，真，和假！
余羨平靜等待，約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抱頭哭泣，滿臉痛苦的楊琳終于猛然一顫，一切的念頭，精神終于撕破了幻象，回到了她的意識之中。
三歲半的楊琳雖然看起來小，可目光已然清澈，明朗，成熟了起來。
她看著余羨好一會，開口輕聲道：“多謝你，余道兄……”
至此，楊琳的精神全部歸攏，比余羨，晚了二十七天。
余羨平靜道：“不必言謝，如今你我既共同來這傀靈宗前輩大能留下的精神世界，當要一起尋找天心衍神術后四重，畢竟此術是傀靈宗的，我若獨自去得，無顏面對崔前輩的恩賜。”
楊琳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點頭道：“謝過道兄了。”
余羨也不啰嗦，直接開口道：“不知你對天心衍神術后四重在哪，可有心得？畢竟這里是以你的記憶為世界，你或許會找出不同所在。”
“嗯，我是有些心得。”
楊琳走出院子，看向前方，沉聲道：“源頭應該就在那所謂的神算子那里！”
余羨目光一動道：“哦？那你知道神算子在哪嗎？在這個村里？”
“在村里！”
楊琳點頭，沉聲道：“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說罷，楊琳已經走出了院子，直往村西頭而去。
此刻她雖然還是三歲半的小人，可步履已然穩重，如同縮小版的成人一般無二。
余羨邁步跟上。
此刻整個村子都亂了起來，余羨抬手殺了那個四十多歲的村民，嚇的二十幾人四散，消息自然也傳遍了整個村子。
楊松這個妖孽要殺光村子里所有人的消息，只短短片刻就讓幾十戶村民盡數知道。
不少村民快速跑了，打算去鎮上報官，其他則緊閉門戶，拿著鋤頭，菜刀，死死盯著院門，如臨大敵。
不過余羨自然沒空去針對他們，而楊琳雖眼中帶著仇恨之色，卻也沒有對他們如何。
終究這些村民在現實之中早就被殺了。
以楊松睚眥必報的性子，筑基之后就殺了回來，將一切當初欺負過他，罵過他的男男女女都殺了干凈，幾乎屠了大半個村子后才離去。
這件事，楊琳是知道的。
因此，她自然不必和如今的幻象置氣。
倒是那神算子卻消失無蹤了，楊松找不到，自然沒法殺。
村子不大，一路向前之下，村西頭的遠處河邊，有一間茅屋獨立在那里。
楊琳目光一冷，緩聲道：“神算子就住在哪里，就是他算出我是災星，我哥是妖孽，不過他算也沒錯，我這個災星，害死了我娘，害死了我爹，并且帶給村里帶來了大禍。”
說到這，楊琳轉頭看向余羨，目光有些冰冷，似自嘲一般道：“畢竟村子因為我，被我哥殺了一多半人呢。”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余羨淡淡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的村民，還是說的楊松。
而說話間，兩人已然到了那茅屋的籬笆院前，楊琳開口道：“神算子！我這個掃把星，親自來找你了。”
余羨亦是凝神看著，他也想知道，這“神算子”到底是不是這處天心衍神術后四重的開啟點。
“你二人的精神力，倒是不錯。”
卻是院子小屋之內，傳來了一聲平靜話語。
余羨眉梢頓時一抖。
楊琳也目光一凝。
只這一句話便可分辨，此屋內的“神算子”必然是天心衍神精神世界內的，念頭！
或許就是那傀靈宗的前輩大能，留下的念頭之一！
房門緩緩打開，一個老者身影坐在其內。
老者須發皆白，便是面容都蒼老無比，全是褶皺，但目光卻無比的璀璨。
他首先看向余羨，點頭道：“你，很好，不過短短一炷香，便精神硬破封鎖，回歸自身，醒來了，這等精神天賦，幾乎和我本尊也相差不大了。”
說完，他才看向楊琳，皺眉道：“你雖然也算尚可，但對比他卻差的太多了，傀靈宗是怎么了？竟一代比一代廢物？上一代進來的，用了二十四天，你卻足足用了二十七天，我真希望他才是我傀靈宗的傳承弟子，而不是你！”
楊琳神色當場一變，猛然跪地道：“宗門老祖在上！弟子楊琳，拜見老祖！”
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傀靈宗的立教之祖。
當然，此刻的他，只是那老祖留下的一顆念頭罷了，亦如當初那鄭成王。
不過這個老者的念頭可比鄭成王要清晰的多，如此看來這老者本尊的修為，也比鄭成王要強！
返虛之上么……
余羨目光一閃，躬身施禮道：“晚輩余羨，見過傀靈宗老祖！”
老者看向余羨，笑道：“孩子，你無需多禮，快快起來。”
余羨道：“多謝前輩。”
而楊琳則依舊跪在那里，抿著嘴，有些不甘，有些委屈。
老祖的念頭顯然是不喜歡她，反而喜歡余羨。
可余羨，不是傀靈宗的傳承者啊。
“孩子，你叫余羨？”
老者笑著道：“你是哪個宗門的弟子？為何沒有我傀靈宗的魂牌印記？”
余羨起身道：“晚輩是昊天正宗弟子。”
“昊天正宗……沒聽過。”
老者道：“管他什么宗的，這樣，余羨，你現在拜我為師，我直接傳你天心衍神術后四重，不拜師的話，那就沒你的份了。"
余羨一聽，卻是笑了起來，搖頭道：“前輩啊，您現在只是一顆念頭，怎么還有收徒之能？弟子即進來這精神世界，并且醒來找到了前輩，那便有取天心衍神術后四重的資格，您給也得給，您不給，也得給，因為這，是您自己留下來的道法規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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