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驍坐在病床前，從回憶里抽出來，心里傳來陣陣酸楚。
或許是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從小的幸福時光，只記得后來的不愉快和痛苦。
凌驍看著他的臉好一會，突然看著他手指動了動，眉頭微皺，似有醒來的跡象。
凌驍緊張的看著，然后叫來了醫生檢查了一遍，各項身體數據均正常，凌驍才放下心來。
房間里只剩下凌驍和凌長峰，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凌長峰看著凌驍眉眼柔和，像蔣琳悅一樣溫柔，突然眼眶紅了，緩緩道：“當時出車禍的那一瞬間，我眼前出現了你媽媽的臉。”
大概是好幾天沒說話，突然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凌驍聞言呼吸一窒，想起來之前看到的讓人心驚膽跳的車禍場景，心跳不由得加快。
凌長峰閉上眼睛，慢慢說道：“我做了個夢，很長很長，夢里面你們一直在哭，我想抱抱你們，中間卻隔了一堵無形墻，我無能為力。”
“最后你媽媽說，我這些年對不起你們。”凌長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顫抖著。
凌長峰眼角濕潤，睜開眼睛，不敢看凌驍的眼睛，視線落在前方。
被淚浸濕的眼眸，看不清黑色的電視機，只有模糊的一片，凌長峰繼續道:
“我很慚愧，我確實沒有盡好丈夫和父親該做的職責，我把工作看的太重了，忽略了你們的感受，沒有好好陪著你們，甚至不知道小悅還得了抑郁癥。”
“驍驍，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倆。”凌長峰說完，眼睛通紅一片。
這些年，他把這些話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積壓在自己的心頭，每次午夜夢回，心絞十分疼痛。
如今說出來，不管凌驍會不會原諒自己，只覺得如釋重負，積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終于挪開了。
從那日蔣琳悅走后，凌長峰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不吃不喝，手里攥著跟她的合照，怎么也不會想到她居然得了嚴重抑郁癥，仍然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走了。
后來只顧自己傷心難過，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需要安慰，后來慢慢的父子關系變得僵硬起來。
凌長峰知道凌驍怪自己沒有陪在她媽媽身邊，也怪自己將工作放在第一位。
在他需要安慰陪伴的時候，自己沒有沒有向他道歉，也沒有向他說明情況，一直讓他誤會著。
因為他總覺得凌驍會一直乖，會原諒自己。
直到凌驍眼里消失了對自己崇拜，也消失了往常愛笑的笑容，才忽然發覺凌驍心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凌長峰閉上眼睛，勾唇一笑：“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就這樣走了，挺好的。下去陪你媽媽，和她說句對不起。”
“驍驍，當年你媽媽的死，我有很大的責任。”
凌驍早就怔愣在原地，聽著他一句又一句，心里掀起波濤駭浪。
看著他的蒼白失去血色的臉，眼角一片通紅。
遲來的道歉有用嗎？有吧。
凌驍眼角也紅著，想起自己在母親死后，自己依賴崇拜的父親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頃刻倒塌。
凌驍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將自己關在小房間，想要發泄，將所有過錯歸結在凌長峰身上。
凌驍看著凌長峰通紅的眼角，忍不住眼眶泛起淚珠，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其實都不重要了，只要人還在，就珍惜眼前人，不要再發生讓人后悔的事了。
凌驍只有一想到車禍場景就心悸，一陣后怕，輕喊了聲:“爸。”
凌長峰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眼睛驚訝的看著他，想確認一遍，開口聲線還有些不穩:“你剛剛叫我什么？”
凌驍又喊了一句“爸”，鄭重道:“你還是我尊敬的父親。”
凌長峰霎時眼冒淚花，感動哭了，誒了一句，道:“驍驍，爸爸對不起你。”
“當年小悅走了，我仍不相信，把自己關起來，忽略了你的感受。”
凌驍怔愣的看著他:“我一直以為你在工作。”
凌長峰臉上勉強扯起笑容，想掩飾自己內心的疼痛，輕聲道:“我很愛你母親，也愛你。”
“嗯。”凌驍忍不住眼眶紅潤。
以前從來沒有從他嘴里聽過“愛”這個字。
凌長峰看著他濕潤的眼睛，伸手過去，剛動了下身子，一不小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疼的眉頭緊皺。
凌驍里面緊張的扶著他坐好，道:“你需要什么？我幫你拿。”
凌長峰看著他神色緊張，解釋道:“沒，我就想抱抱你。”
凌驍手指微動，穿過他后背，貼著藍白條紋的病服，輕輕擁著他。
凌長峰將人摟緊，靠在他寬肩上，意識到兒子真的長大了。
久違的擁抱，讓人萬分想念。
凌驍被他抱著，衣襟上染上一片濕潤的水珠。
他哭了。
凌驍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身子一下就僵住了，眼眶也紅著。
印象中無堅不摧的父親也有脆弱的一面，擁著的寬厚的背部都瘦削了一圈。
良久凌長峰才放開他，坐好，眼眶不紅了，只帶著些許淚痕。
凌驍坐回位置上，拿起旁邊的蘋果削了起來，手法十分嫻熟，一圈一圈的果皮掉入垃圾桶。
凌長峰接過遞過來的蘋果，慢慢吃了起來，想起來自己車禍的事情，現下有些擔心公司的情況。
凌長峰看著凌驍的臉，道：“公司情況怎么樣？”
凌驍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給他看了手機，說道：“沒事了。”
凌長峰喝著溫水，感覺嗓子舒服不少，聞言松了口氣。
又聽他講了車禍的原因，心中驚駭萬分，不可置信：“怎么會？”
凌驍慢慢將事情詳細講給他聽，凌長峰越聽心越沉，臉上神色不明。
凌長峰再強大的內心，聽見真相心里還是覺得難以接受，疼痛不已。
凌長峰有些擔心他們的情況，問道:“你爺爺奶奶，怎么樣？”
“沒事，她們今天一起去里面探看叔叔了。”
“嗯。”凌長峰看著他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臉，不僅聰慧，手段也不輸自己當年分毫，還有甚之，欣慰的笑了笑：“驍驍，你做的很好，我很高興。”
“嗯。”凌驍看著他，忍不住唇角揚起，眼里帶著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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