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從低谷泥沼中攀爬過來的人，于政怎么可能不盼著姜迎好？
他何止盼著姜迎好，他還盼著姜迎跟周易能夠長長久久，好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溫暖，也真的矢志不渝的愛。
于政話落，姜迎沒作聲。
于政搖了搖頭，“果然，心理醫生不能跟病人做朋友，會心軟。”
姜迎輕笑，“你們這行沒有規定有心理病的人不能當醫生嗎？”
于政一本正經道，“這點確實沒有規定。”
于政說完，沖著姜迎抬了抬下頜，“走吧。”
姜迎，“鑰匙帶了嗎？”
于政拍了拍上衣兜，“帶了。”
姜迎當初被送孤兒院后，姜家的老房子沒多久就被姜新遠這邊的親戚賣了。
姜迎成年后，存錢把房子買了回來，但因為過了不心里那道坎，鑰匙就一直由于政保存著。
兩人穿過馬路進小區，每走近一步，姜迎的呼吸就會緊一分。
于政走在姜迎身側，聲音不似剛才的調侃，溫和許多，“如果受不住就跟我說，別硬撐。”
姜迎汲氣，“我還好。”
姜迎真的是很久沒來過這里，小區院子，陳設，除了變得破舊，跟記憶力幾乎完全重合。
于政，“去家里看看？”
姜迎，“嗯。”
姜家老房子在小區進門左手第二棟四樓，402。
兩人并肩往里走，上樓梯時于政故意慢了半拍，“你先走。”
姜迎微抿唇角，邁步上臺階。
三十多年前的樓梯臺階還是水泥切成的那種，沒有貼瓷磚，即便打掃的再干凈，看起來也像是落了一層灰。
上樓梯，姜迎手落在樓梯的木質扶手上。
扶手已經退去了記憶中的黃，變得斑駁，木紋看起來有些明顯，摸上去還有粗糙扎手。
于政跟在她身后，“想到了什么？”
姜迎，“我媽在這里跪著求過我爸讓他別走。”
于政聞言蹙眉，“好的記憶呢？”
姜迎搖頭，“想不起來。”
于政嗓音放緩放溫和，“肯定有的，只是你忘了，你再想想。”
姜迎，“真的想不起來。”
于政默聲。
從一層到四層，姜迎磨磨蹭蹭走了將近十分鐘，于政緊隨其后，生怕她一個控制不住犯病。
心理疾病這種東西，最是沒有預兆。
這也是姜迎為什么執意要治病的原因之一。
走到402房門口，于政掏出鑰匙開門。
房門打開，于政率先邁步進門，轉過頭看向姜迎，“要進來嗎？”
姜迎僵站在門外，記憶深處有東西不停的翻涌，下一秒，惡心感襲來，她單手撐在墻壁上，一陣干嘔后，吐了出來。
于政見狀，皺著眉上前，“你這應激反應還是跟之前一樣激烈。”
姜迎佝僂著背吐，把早上吃的那點早餐吐的一干二凈。
半晌，姜迎蒼白著臉抬頭，掏出車鑰匙遞給于政，“幫我去車里拿瓶礦泉水。”
于政接過車鑰匙，擔憂的看向姜迎，“你要不先下來緩緩？”
姜迎執拗，“不用。”
于政眉峰皺出一個淺‘川’，“房間里的裝修陳設雖然已經變了，但格局沒變，你別自己進去，在門口等我上來。”
姜迎，“嗯。”
于政深深看了姜迎一眼，邁步下樓，走了幾步，回過頭警告她，“你要是自己進去，下次我就給你換心理醫生。”
姜迎背對著于政擺手，“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姜迎話落，于政轉回頭小跑著下樓梯。
于政離開后，姜迎站在門外沒動，視線卻不由自主的看向客廳。
她現在真的是想不起兒時的半點快樂，能記起來的全部都是傷害。
比如在這個客廳里，蘇云因為姜新遠出軌，喝酒買醉，醉了之后，就會用家里的一個蘆花雞毛撣子打她。
不論她蜷縮著小小的身子如何哭，如何喊‘媽媽求求你別打了’，蘇云都不肯收手。
蘇云罵她是賠錢貨。
罵她不爭氣是個女兒身。
思緒飄得太遠，回憶充斥著腦神經，姜迎突然感覺頭腦一片空白。
就在姜迎覺得自己快要眩暈倒下時，一雙大手撐住她后腰將她托了起來，緊接著，耳邊響起周易暗啞的聲音，“乖，沒事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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