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顧茉寧。”
“……”
“年齡？”
“二十八。”
“本地人？”
“嗯。”
“……”
顧茉寧和khaleel一左一右，并排著分別坐在兩張椅子上。
一位年近五十，頭頂毛發稀疏泛白，看著似乎還有些謝頂，圓挺挺的啤酒肚將藏藍色警服撐的筆挺緊繃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他們對面。
三人隔桌相對。
雙方的一問一答，伴隨著敲擊鍵盤聲。
這已經是顧茉寧近期第三次來警局了。
三次雖都不是同一個警署，但頻繁造次這里的程度，讓顧茉寧很不舒服。
“這種騷擾短信，你收到幾次了？”
警官的聲音帶著絲驚詫，好似言下之意是在說，你怎么現在才來報警，他在說這話時，眼睛也沒有看顧茉寧，而是一瞬不瞬的盯著手里的手機，那是顧茉寧的手機，他指尖在上面輕輕滑動，臉上的肉堆在一起，看不清神色。
“第一次。”顧茉寧老實回答。
“那微博賬號里的這些私信呢？”他又問道。
警官把手機放在一旁，握著鼠標點了下，短粗的手指便挪到鍵盤上敲打著。
“我昨晚才發現的。”顧茉寧回。
顧茉寧這說的是實話，莫離的微博賬號，她本就不經常登陸，之前要發什么，她都怕有屬地顯示，便交給顧城處理的。
昨晚顧茉寧是因為收到那個電話和短信后睡不著，便鬼使神差的登陸了莫離的微博，在上萬條私信中一個一個的找出來的。
警官，“……”
警官望著顧茉寧，微微怔愣了下。
可真實誠。
實誠的讓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問什么了。
旁邊一個警員聽到這兒，大約是起了好奇心，他滑動椅子朝這邊靠近，并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看了眼。
等那位警員看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和khaleel看完時一模一樣。
“我……”警員的嘴巴有些扭曲的努了努，許是受身上的警徽壓制，他才沒將那句粗爆出口。
他環抱住自己的胳膊用力揉了幾下，又張開了嘴，可半晌都沒聲音發出，他是在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但礙于詞庫實在有限，他沒能找到，最終還是——“這特喵的……好變態。”
警員的聲音很大，還十分的慷慨激昂，在座的幾人都聽見了，這幾人里，自然也是包含了顧茉寧。
顧茉寧沒說話，緩緩垂下眼睫。
變態嗎？
這種程度好像還算不了什么。
幾年前，她可見過更變態的。
聽到這話，khaleel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轉頭看向了顧茉寧，當然，他在她的臉上，依舊什么表情都沒看到，不喜不悲，甚至還給人一種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摸樣。
顧茉寧實在太冷靜了，如要不是兩人剛下車時，顧茉寧腿軟的一下跪了下去，khaleel真的要被她這幅沒心沒肺，無所謂的摸樣給騙了。
khaleel不知道顧茉寧究竟是抱著一個怎樣的心情度過一個晚上的。
但他覺得，那應該是不好受的。
顧茉寧故作強大的令人有些心疼。
khaleel伸手搭上顧茉寧緊緊攥在一起的手。
可他剛把手放到顧茉寧的手上，瞳孔就驀地睜大。
khaleel，“！”
顧茉寧這是……在發抖。
可她臉上的神色卻……
khaleel蹙緊眉，風迷了眼。
顧茉寧眼睫微顫了下，似乎是感受到了khaleel的情緒，她抽出一只手搭上khaleel的手背，安撫寬慰性的拍了兩下后，側頭沖他揚起唇，輕聲道。
“我沒事兒。”
顧茉寧的聲音很輕，笑容同往常沒什么區別，但那刻意壓低的嗓音，卻像是想掩蓋住什么。
khaleel沒回應她，他盯著顧茉寧費力揚起的嘴角，心里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顧茉寧搭在他手背的地方，還有些潤。
khaleel意識到那是什么后，鼻頭猛地一酸。
沒事兒個錘子。
“我可沒擔心你。”khaleel口不對心的聳了兩下鼻子，傲嬌的將手抽回，說著還側過了頭。
顧茉寧唇角深幾許，漸斂，緩緩回頭。
“老周，這種程度的騷擾，應該可以立案了吧？”那個警員說。
被叫老周的人，正是坐在顧茉寧對面給他們做筆錄的那位警官。
“可以，但……”周警官的臉還皺在一起，他面露為難的欲言又止。
頭頂的風扇刺啦刺啦的轉著，軸心發出難以負荷的機械聲，一汩一汩的熱風從頭頂上方傳來，空氣里的悶熱，讓人不禁有些煩躁，還有些喘不上來氣。
就跟他們現在所討論的事情一樣。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冽干凈的聲音響起。
“但只能拘留五日，嚴重的情形也只是五日以上，但大都不會超過十日，對嗎！”
這道聲音仿若九月的秋風，帶著一股清涼，將悶熱的空間劈開一道裂縫，涼風徐徐的敲打著每個聽到這話的人。
周警官身形微微一顫，抬頭循聲望去。
視線對上一雙靜若止水的黑眸，他看到那眸子中露出的了然，仿佛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是如此一般。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作為當事人的顧茉寧。
在這位姓周的警官言語吞吐間，顧茉寧將他后面的話接了下去。
周著一時變得安靜下來。
頭頂的風扇還在呼哧呼哧的轉著，風扇過濾了一遍又一遍的熱風，將空氣中的熱源打散再融合。
剛那股清冽的秋風，隨著寂靜逐漸消散，空氣依舊很悶很悶，悶得人說不出話。
“哈哈哈……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的。”旁邊的警員神色微微驚訝的笑著打破這片沉寂。
顧茉寧聞言，沒說話，只輕輕地勾了下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
普通人若是聽到這話，大概是會很開心的吧，顧茉寧心想。
可她心里卻提不起半分的喜悅來。
如果可以，顧茉寧倒寧愿希望自己什么也不懂。
警員自然是不知道顧茉寧心中所想的，他大大咧咧的，笑聲十分爽朗，但他笑著笑著，忽然感覺從旁射來的一記目光，那目光中帶著令人森然的冷意，警員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他嘴角抽了抽，脖頸生硬的轉過頭。
果然——
那目光的源頭是老周。
警員苦笑兩聲，默默低下了頭。
哈哈……
這種場合，好像確實不該笑。
“咳咳……”周警官收回視線，他清了清嗓子又正了正色后，言歸正傳，“那除了這些騷然短信外，顧小姐你最近還有遇到什么別的事嗎？比如被人跟蹤、一個人在家時聽到敲門聲之類的。”
“有的有的，”khaleel頓時精神，他坐直身搶答道，“她前段時間被私生持刀跟蹤過，還被私生在大馬路上截停過車。”
khaleel的話音剛落，顧茉寧就聽見面前傳來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我去，”周警官還沒出聲，他身邊的警員終是沒忍住，爆了句粗，“顧小姐，你的私生飯都這么牛皮，這么野的嗎？”
警員的聲音又大又響，引得大廳里的其他警員都紛紛朝他們這邊望來，與此一道而來的，還有陣陣竊竊私語聲。
而警員臉上驚訝的表情，和那似帶著許欣喜的嗓音傳入人耳朵里，多少聽著有些怪異。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khaleel當即就變了臉，“警察同志，我希望您這話，不是褒義。”
khaleel的聲音夾著股怒氣，最后四個字他還特地加重了讀音，但縱使他再怎么生氣，也還是維持著相應禮數。
“很閑嗎。”周警官也帶著股怒氣的扭頭瞪向身邊的警員。
警員這也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可能讓別人誤會了什么，于是，趕緊擺了擺手，解釋道。
“不好意思啊，但我絕對沒有夸這人的意思……”
“知道，沒事。”
顧茉寧的聲音從旁悠悠傳來。
四個字。
只有這輕輕淡淡的四個字，但這四個字無論說話人聲音再怎么輕，都像是帶著股令人無法忽視的重量敲打在人的心頭，引來一片顫栗。
警員一愣，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周警官。
然而，周警官卻沒有看他，他擰著眉，視線一直盯著坐在他對面的人。
顧茉寧從始至終的情緒就沒有太大的波動，就連身邊的khaleel都動怒了，她臉上也依舊毫無波瀾。
她為什么會這么平靜。
正常人在遇到這種事情時，通常難道不是先被嚇哭，然后求著警察一定要調查清楚，揪出這人嗎？或是申請禁止令。
但她，卻什么都沒要求，也什么都沒說。
從坐到這里開始，就是問一句答一句。
這是為什么呢？
想到這兒，周警官的眉蹙的更深了。
“那個……”警員還想說點什么，但他剛開口說出兩個字。
只聽，“砰”的一聲。
一陣天旋地轉。
周警官干脆利落的抬腳踹上他的椅子，椅子便當即隨著他這腳的力度，向旁滑去。
警員，“……”
周警官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著顧茉寧繼續問道，“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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