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周圍的監控早在一周前,就壞掉了,學校想著反正現在也是暑假期,便沒有找人來修。
這也等同于是,變相的給兇手提供了件完美的隱身衣。
這一場戲,發生在暑假,但戲外,此刻正臨近寒假,學生們都還在上課。
劇組拍攝時,需要清理現場,為了不耽誤學生們上課,必須一條就得過。
因此導演就特地將今天這段戲,調在了中午休息后開機。
顧茉寧換好衣服便走了過來。
剛一到這兒,便聞見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她站在警戒圈外,瞅見地板上和墻上的鮮血,胃部不由翻滾著,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顧茉寧捂住嘴巴,往后退了兩步,皺著臉環視了圈。
有幾個膽子比較小的群眾演員,當場就被嚇哭了,蹲在角落里,抱著自己的膝蓋嗚咽。
其余的群演,也被眼前的畫面嚇得不輕。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這就是個假的,看看你們一個二個的慫樣。”高導拿著喇叭喊。
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盯著那具尸體,背后莫名升騰起一股寒意。
《失語》的道具組,真的是,生怕你看出來那玩意兒是假的。
最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劇組竟能將小說中描寫的場景,一比一的還原了出來。
而且,就連尸體的死狀,也是一比一被還原了出來。
要不是知道這是在拍戲,恐怕就連她也會認為這是真實發生的兇案現場。
早在進組前,她曾在網上查過跟高導相關的資料,網上都說他是細節控,她還不信。
然后,她就去補了高導之前拍過的一些電視劇,那里面的某些場景,顧茉寧看得時候,一度認為是后期特效做的。
說到這,那就不得不夸一句,高導是真的很適合拍這種,帶感的鏡頭。
他拍出來的每個鏡頭,都像極了真實發生的一般。
而且,他的鏡頭感十足,總能輕易且精準的抓住,觀眾們的情緒,將其帶到情節之中。
從江面上的浮尸案,到分尸案,再到現在的校園廁所謀殺案,每一個現場的細節,都被處理的非常到位,根本不是自己以為的后期制作。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對高導,徹底改觀了。
高默他。
真的是個細節控。
顧茉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厭惡,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這時,高導又把大家叫了過去。
大致講了下這場戲的一些重點,和拍攝時需要注意的點。
交代完后,他又問:“怎么樣,緊張嗎?”
“緊張。”兩三個穿著警察制服的女孩子,臉色慘白的答道。
畢竟,這次的現場,比以往的血腥,且更嚇人。
“哈哈哈!”高導爽朗的笑道:“沒事兒,放輕松。”
“別緊張,你們就是現場收集收集證物,鏡頭掃過時,樣子做到位了就行,最該緊張的…。”
高導頓了頓,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低頭看劇本的顧茉寧,打趣道:“應該是她才對。”
聞言,幾雙目光齊刷刷的朝著顧茉寧望去。
卻不想,這姑娘神色如常,并未受到半點影響。
好似已經對眼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了。
高導滿意的挑眉,“小寧寧,感覺怎么樣?”
“還好。”顧茉寧抬眸,沖他笑笑。
天知道,她的這句還好,是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把心底那股恐懼,平息下來的。
就連她此刻,在說這話時,手都還在微微發抖。
但她表面淡定的,讓人看不出一丁點的異常。
“好。”高導贊許的點頭,“還好,那就好。”
緊接著,他又交代了一番,讓工作人員準備好各項工作后,便宣布拍攝,正式開始。
頃刻間,工作人員全部就位。
他拿著擴音喇叭站在一臺監視器前,大喊一聲,“action。”
場記打板,“第五十八場,第一鏡,第一次。”
鏡頭推近。
拉到死者的身上。
顧茉寧神色轉變,瞬間進入角色,立馬入戲。
隨即,現場的藍色燈光,此起彼伏。
扮演技偵的演員們進進出出,在案發現場,四處收集著可以作為證據的證物。
她的任務是,勘察尸體,出死者基本的死亡原因。
她身穿白大褂,腳蹬著一雙厚底鞋。
背影顯得整個人十分瘦削。
但這身扮相,倒與這片血腥的氣氛,有了些許融洽的感覺。
只見她提著勘察箱,穿過警戒帶,穿著腳套,遇過勘察板,緩步朝著那具尸體靠近,然后,在旁邊蹲下身。
顧茉寧咽了咽口水,帶著手套的手緊了緊,在心里瘋狂給自己洗腦。
這就是個假的,假的,別害怕。
“誒唷,臥槽,這味兒。”
她剛檢查了沒兩分鐘,身后便傳來一道男性的驚呼聲。
不用回頭,光聽著聲音她都知道是誰。
按照劇本上寫的劇情發展。
此刻,在外面錄完第一目擊者口供的姜劭,帶著他的小尾巴來案發現場了。
而此時,他正皺著眉頭,捂住鼻子,臉色難看,一副受盡折磨,即將忍不住想要吐的模樣。
“嘖嘖,這兇手口味有點重啊!這味道比你那解剖室的味道還難聞。”他掃了眼現場,調侃了句,然后伸手捏了捏鼻梁骨。
藺下,“……”
說話就說話,拉踩是幾個意思?
在案發現場,能這么吊兒郎當,半點沒個正行的,除了姜劭,也沒別人了。
也不知道他當初,是怎么當上這個刑偵副隊長的。
“姜隊。”藺下的小助理沖著他微微頷首。
“別這么客氣呀!”姜劭揮了揮手,沖她拋了個媚眼,“我們兩個科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么客氣作甚。”
說著,他還做作的擺了擺手。
小助理,“……”她上揚的嘴角僵住。
她在心里冷笑兩聲,呵呵,您老人家可閉嘴吧!
不要說她們法醫科,怕是整個市局的人,都不想跟你們刑偵隊,抬頭不見,低頭見。
誰一天閑得沒事兒干,要跟你們刑偵隊,抬頭不見,低頭見啊。
您老就是一個活著的閻王爺,所到之處,皆無人生還。
跟您見面,除了命案,還是命案,反正就是沒好事兒。
經常,半夜睡得正香,就被強制開機上工。
當然,這些話,她自然是不敢說出口的。
但,她不敢說出口,不代表別人也不敢。
剛想著,就聽見。
“誰想跟你抬頭不見,低頭見,少在這兒跟我的人,套近乎。”
藺下蹲在地上繼續檢查著尸體,頭也沒抬的懟了他一句。
這還沒完,只聽,她的聲音繼續傳來,“您要是實在閑得慌,就去外面數螞…”
她一怔,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后面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數螞蟻…
這…怎么,有種似成相識的感覺。
忽然間,腦子里涌上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
還沒等她細想,耳邊,就傳來高導的嗓音,“咔。”
顧茉寧猛地一怔,回過神。
她緩緩起身,視線下意識看向身后的路燚。
后者沖她挑了下眉,好似在問:‘怎么了?’
顧茉寧抿唇,沒說話。
她的直覺告訴她,剛那段一閃而過的畫面,肯定跟他有關。
耳畔,高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茉寧,剛怎么回事兒?”
她面帶尷尬的沖他鞠躬道歉,“抱歉導演,我剛忘詞了。”
“算了算了。”高導擺擺手。
好在他也沒說什么,只是吩咐了聲,“茉寧你就直接從剛才那句,‘您要是閑得慌’這句開始,前面的,都能用,就不重新來了。”
“路燚和秦安,你們倆就正常,接著剛才的。”
“好。”三人應了聲。
路燚和秦安退至門口。
顧茉寧重新蹲下去。
高導喊:“action。”
“第五十八場,第一鏡,第二次。”
隨著,場記板的敲下,鏡頭拉進。
顧茉寧進入狀態。
迅速接上臺詞,“您要是實在閑得慌,就去外面數螞蟻,別在這兒礙眼。”
“嘖嘖。”姜劭退到門外,從門口的警員手中接過口罩戴上,重新進來,就聽見她這句話。
“你們藺法醫,最近是尸體看多了?火氣這么大。”
他自顧自的問著一旁的小助理。
小助理,“……”
尸體看得多,那還不是拜您們刑偵隊所賜。
藺下頭也沒抬的繼續檢查尸體,她壓根懶得搭理他。
“脾氣夠臭,人夠兇,我喜歡~”姜劭勾唇,隔著口罩揚起一抹壞笑。
“……”
藺下檢查尸體的動作停下。
回頭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絲絲鄙夷,依舊沒搭理他。
姜劭似乎習慣了她這樣,也不惱,繼續說道:“你這樣,哪像什么法醫啊,應該來我們刑偵當刑警,兇手看見你這么兇,都不敢犯案了。”
“你們說,是吧,哈哈哈。”姜劭沖一旁的小助理和其他警務人員,擠了擠眼睛。
“……”眾人紛紛搖頭。
他們這位姜隊長,平時就沒個正行,要說他最大樂趣是啥,那大概就是,逗隨時都一本正經的藺法醫玩。
每次,都會被藺法醫毫不留情的噴一頓。
但下次,他又會樂此不疲。
藺下白了他一眼,轉身繼續檢查尸體。
姜劭繼續說著:“或者是,我去給你當搭檔,我保證,只要我倆搭檔,你的工作量,絕對會比現在輕松很多。”
小助理聽的背后冷汗直冒。
在心里直呼:‘地位危矣。’
“藺法醫。”她小聲喚了聲藺下。
藺下怎么會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能是這小姑娘,真的被姜劭這廝說的話給唬住了,然后自己心里就開始慌了。
但,只要她仔細想想,不管是,姜劭來法醫科,還是她去刑偵隊,都是不現實的事情。
她在尸體上動動刀子,發現點有用的東西,為警方偵查,提供點方向還可以。
要讓她去斷案,跟他們大街小巷亂竄著抓兇手,那大可不必,畢竟術業有專攻嘛。
她又不是他們那種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她是動腦子的。
至于,姜劭來法醫科,那不就是純純來搞笑的嗎?
就他那吊兒郎當,一天沒個正行,每次進她解剖室,都要把她解剖室里的東西嫌棄個遍,才能勉強安靜下來。
碰到臟一點尸體,案發現場不堪一點的,他那大少爺的屬性,瞬間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過來記錄,還愣著干嘛?想加班?”
她語氣淡淡的,卻帶著幾分凌厲。
藺下的話,讓小助理渾身一抖,立馬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她可不想加班。
最近加班加得都要吐了。
藺下再次瞥了姜劭一眼,眼里明晃晃的寫著“閉嘴”二字。
這廝,明明是個警察,可每天卻像個流氓,街痞子一樣,老是調侃她。
藺下沒吭聲,姜劭似乎也沒指望她會跟他說話。
他抬腳走到藺下身后,在距離她,五步外的地方停下。
斜倚在窗邊,從包里掏出煙盒,正準備來上一支。
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正帶著口罩,加上現在這里的味道,一言難盡,他是萬萬不想把口罩摘下來的。
“艸。”他低聲咒罵了句,無奈的將煙盒放了回去。
然后,雙腿交疊放著,一副看熱鬧的姿勢站在原地。
她打開勘察箱,不知從里面拿了個什么東西出來。
隨后,只見她拿著那東西,在尸體上上搗鼓了兩下后,說道:“尸體肛溫27°,死亡時間在,十五到十六個小時之間。”
“現在時間是,早上六點十三分,也就是說死者死亡時間大概在,昨天下午的兩點到三點之間。”
她話音剛落,姜劭的小尾巴崔衡宇就發出了疑問。
“誒,藺法醫。”
藺下回頭,一臉‘怎么了’的表情看著他。
崔衡宇看著她那張冷冽的臉,咽了咽口水,“那個死者的死亡時間,沒…沒錯吧。”
“啥意思?你要是不信我們藺法醫,那你們刑偵隊,自己來啊!”
藺下還沒說話,一旁的小助理不樂意了。
她不敢懟他們姜隊,但是懟崔衡宇,她還是敢的。
崔衡宇咧著大白牙,連連擺手,“哪能不信呢,藺法醫可以我們市局的王牌法醫,不信誰,都不能不信藺法醫啊!”
姜劭扶額。
他這馬屁拍的…
自己都沒眼看。
他拍完馬屁,就進入正題,“就是我有個疑問,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下午兩點到三點的話,現在又是大夏天,就算天黑,也不能黑得那么早吧。”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我們剛在外面錄口供的時候,他們都沒發現什么異常。”
聞言,姜劭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一點是很奇怪的。
“肯定發現不出異常啊!”
藺下蹲在尸體旁邊,手指鉗住尸體的下巴。
指腹輕輕往下一壓,下顎打開。
“怎么說?”姜劭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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