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一劍吞鴻 > 519章 晨起生樂,暮落死地(二)
  這幾年,莫驚春在無人問津的太白山下,悟出了很多人生道理。

  在這座終年積雪的山下,莫驚春常年隨將士們一并在凜冽的冷風中風餐露宿,奮戰沙場,在尖利如刀的歲月里,沒有錢權交易,沒有奢靡之風,沒有人聲鼎沸,也沒有宦海浮沉,只有一腔熱血和夜半三更時說不上來的情愫。

  在無數個夜半沉聲的夜晚,莫驚春秉燭而立,在群星璀璨的夜空下,他的少年鋒芒,他的一身傲骨,他的滿腔熱血,全部隱藏在了血液里,不再顯現于世人。

  少年時“萬里騰飛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風塵”的莫驚春,已經隨歲月消失在茫茫人海,如今的莫驚春,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啊!

  不過,還有一句老話叫‘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莫驚春的拳拳報國之心未改,隱藏在血液里所有的傲骨和鋒芒,未改。

  今日,面對太子劉淮的挑三揀四,又想到日前因劉淮妄為而慘死山中的數萬將士,素來胸次存不下一點雜陳的莫驚春,怒火中燒,他再也無法對劉淮忍耐寸分,差一點就要拍案而起。

  一不做二不休,這里是我太白軍的軍營,就算我莫驚春沖撞你劉淮幾句,就算我莫驚春揍你幾拳,你又能把我如何?

  大不了此戰之后,老子掛帥封金,遠走他鄉,天大地大,你還能把老子如何?

  還好,孫蕓在側洞察場中局勢,他立刻發現了莫驚春的盛怒,就在莫驚春即將爆發之時,他悄悄在案下一把按住了莫驚春的手腕。

  這一按,讓逐漸失去理智的莫驚春瞬間清醒,他坐在原地低頭不語。

  對國家的衷心和對土地的熱愛,讓他選擇了忍氣吞聲。

  當此時,帳外傳來劇烈吵鬧之聲,王彪之、陳步業兩人一前一后,快步入帳。

  眾人一看,兩人皆面懷慍怒之色,互相敵視。

  這時的劉淮八面威風,他清了清嗓子,冷冷道,“大帳之內,兩位公然喧嘩,究竟有何要事?速速報來。若是要緊之事,本都督自有定奪。若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兒,本都督可要問罪了!”

  王彪之作為劉淮寵臣,先聲奪人,怒道,“稟大都督,陳步業未經允許,私自以錦翎蒼鷹傳書長安,向陛下匯報軍情。”

  聽完此話,未等劉淮作何反應,桓溫立刻讀懂王彪之話中深意,驟然大驚失色。

  桓溫對廟堂政事,感知十分敏銳,他洞悉并十分清楚此次東征對天子劉彥來說意味著什么,大漢寂寂多年,太需要一場大勝來打出國威、恐嚇世族了,也太需要一場大勝,來激勵天下人心,一表天子之志了。

  所以,天子劉彥才會力排眾議,調遣精兵良將,傾盡全力地支持此番東征。

  帝國雙劍陳步業、李長虹,東境五軍,莫驚春、牟羽、孫蕓,虎威衛、長水衛、右都侯衛....,整整十五萬兵馬,連在一起就如同一條不可戰勝的長龍,就算用刀砍,也要砍上十天半個月。

  可是,大漢近五分之一的精銳傾巢而出,最后卻換來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這絕對不是天子劉彥和廟堂群臣翹首以盼想要的結果,更不是大漢千萬子民想要看到的結果。

  更可怕的是,東境五軍的戰敗,會起到連鎖反應,那些被天子運籌帷幄壓制的喘不上氣的世家大族,很有可能借機死灰復燃。

  這意味著:天子的心病,又要復發了。

  東境慘敗至此,天子劉懿定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那其中便涉及到了一個問題。

  追責,問責,擔責!

  只要將戰事經過原原本本地呈報天子,導致戰事戰敗的罪魁禍首,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是太子劉淮。

  可是,桓溫卻不能讓這怠慢軍機、指揮失誤的大罪名,落到太子劉淮頭上。

  從桓溫辭去家主之位、兼領太子劉淮的工學經師起,他便與劉淮榮辱與共,如果太子劉淮因為此戰之罪被陛下廢黜,他桓溫的政治生涯便算到此結束,他桓溫的一生大夢,也要到此結束。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對于桓溫來講,太子劉淮,便是他的時,便是他的運,對于桓溫背后已經垂垂老矣的桓家來講,太子劉淮,是桓家實現復興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生還未封候拜將,建立功勛,家族也沒有再續榮光,他桓溫可不甘心回曲州淮南郡做個土財主。

  所以,在敗退逃命的路上,桓溫一直在思慮:除了太子劉淮,誰該為這一戰,擔負最大的責任?換個說法,誰適合成為太子劉淮的替罪羊呢?

  輾轉反側,莫衷一是,想來想去,桓溫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能將此事暫時擱置,待到安全之所,再與王彪之、程虢商議一番,拿出個計策。

  哪知,今日陳步業橫插一杠,反倒將了太子一軍。

  錦翎蒼鷹飛速如光,此刻若想將其追回射殺,是絕不可能的。

  這件原本并不算急迫的事情,忽然間變得急迫起來。

  于是,就在劉淮等人還在驚異于桓溫的失態時。桓溫急忙起身,匆忙問到,“陳都候,你在信中,究竟所說為何?”

  陳步業冷冷說道,“如實所說!膠柱鼓瑟!”

  劉淮似乎沒有想到此事的嚴重性,他饒有興趣地問道,“膠柱鼓瑟?此話怎講?”

  陳步業面色如霜,“調弦之柱被膠粘住,瑟便無以發聲。太子為將,便如同膠住了十五萬大軍變通之道,唯余猛攻死戰一途,后果自然不堪也!”

  桓溫聽后心中大慌,還未等劉淮出言呵斥,便急急說道,“陳都候,你,糊涂啊!”

  陳步業腰桿挺得筆直,“忠心謀國,怎會糊涂?”

  “你將此戰和盤托出,豈不是.....”桓溫差一點道出了心中所想,卻及時止嘴,他勉勉強強找了個借口,幽聲嘆道,“此戰勝負如何,還未可知,陳都候此舉,怕是要激起朝堂千層浪啊!”

  說這話的人沒有底氣,更不要說聽這話的在場諸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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