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一劍吞鴻 > 483章 雪埋雄計,劍葬神兵(三)
  世間之物,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

  不同人對同一事情會抱有不同看法,由此推理,同一件物品在不同人手中,意義也大不相同。

  春秋戰國初期,魏國對西鄰秦國,以強盛的國力軍力,奪取了整個河西高原與秦川東部,將秦國壓縮得只剩下關中中西部與隴西、商於等地。

  河西高原植被茂盛、資源豐富,對于任何國家來講都是寶貴的資源財富,但那時,魏人對河西高原棄之如敝屣,他們只把這里當做一塊兒重要戰略緩沖地,派兵駐守但不做開發,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爭霸中原上。

  秦國的秦孝公嬴渠梁即位以后,決心圖強改革,便下令招賢。商鞅自魏國入秦,提出了廢井田、重農桑、獎軍功、實行統一度量和建立縣制等一整套變法求新的發展策略,深得秦孝公的信任。秦孝公任商鞅為左庶長,在公元前356年和公元前350年,先后兩次實行以‘廢井田、開阡陌,實行縣制,獎勵耕織和軍功,實行連坐之法’為主要內容的變法,最終統率秦軍收復了河西之地,恢復了秦國霸業。

  得到河西祖地,秦國獲之如珍寶,往后的幾代秦君對其充分開發,為秦軍征戰六國提供了巨大的資源支撐。

  鑒古知今,如彈丸之地的高句麗國,對大漢帝國來講,不過是一塊兒可有可無的疆土。

  但對于秦國來講,高句麗國卻是攻略漢朝的重要跳板。

  有了這塊兒土地,秦軍的艦隊,就可以繞過漢軍北筑的長城與天然屏障色格河,直接將大軍屯駐在高句麗國,他朝開戰,對漢帝國東北薄州而言,高句麗國的秦軍可以西進攻略兩遼之地,阻斷漢軍北上馳援薄州之路,繼而使薄州變成一塊兒飛地。

  對漢帝國曲州和柳州而言,秦軍可以在高句麗國中轉南下,從曲州和薄州任意一處搶灘登陸,繼而在漢帝國中央實現多點開花的目的。

  可見,秦軍出兵高句麗,不僅是表面上幫助高句麗國保家衛國或者出于道義馳援這么簡單。

  這一點,秦國頭狼苻毅知道,苻文知道,高釗,也知道。

  遠在萬里之外的大漢天子劉彥,或許對秦軍必然出兵也心知肚明,不然,他也不會動用十五萬大軍,攻略一個區區的高句麗國。

  要知道,二十年來,莫驚春緊靠一軍之力,便兩次馬踏高句麗王城。

  倘若劉彥沒有下定秦軍出兵的判斷,殺雞又焉用牛刀呢?

  不過,高釗說他只有五千可戰之兵,就有些不厚道了。

  據秦國了解,高釗這幾年擴軍增容,最起碼有精兵十五萬,就算扣除荀月前受苻文指使派去夜襲漢營的幾萬老弱病殘,也應該還有十萬可戰之兵。

  五千?傻子才不會相信呢!

  聽高釗弦外之音,無非是想讓秦國大包大攬,獨自承擔抵抗漢軍的任務,打退漢軍后,他高釗坐享其成。

  還沒等正主苻文開口,呼延無憂目露精光、眼含慍色,立即起身,極力壓低了嗓門,怒喝道,“高釗,我大秦將士不遠萬里前來馳援,你不出一兵一卒,想空手套白狼?你敢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么?”

  高釗耷拉著腦袋,不出一言。

  趙安南趕忙從側面扯了扯呼延無憂的佩刀,呼延無憂這才回神:對面好歹是一國之君,自己對高釗,應該有起碼得尊重,而且,自己的主子苻文還沒有開口,你呼延無憂站起來指手畫腳,多多少少有點僭越權力了。

  呼延無憂反應過來后,立即歪頭拱手,對高釗致歉,也不管高釗如何回答,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座,歪著腦袋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入席以來始終靜處觀人事的凌霄開了口,但見這凌霄虎軀一動,起身拱手,“大元帥,兩位將軍,我王性格守禮謙遜,自不愿在天國面前自夸。我高句麗國三面臨海,山澤無物,屬貧苦之地。苦日子過慣了,我國百姓自然養成了彪悍尚武的民風,無論婦女老幼,個個悍不畏死,下馬能耕、上馬能戰。殿下若說能戰,我高句麗國有五千帶甲,不下當年魏武卒,殿下若說可戰,我高句麗全國百姓皆可上馬一戰,足有百萬之眾!”

  趙安南咧了咧嘴,附在苻文耳朵道,“見過吹牛的,沒見過凌霄這么能吹牛的!我自覺喜歡吹牛,今兒個遇到高釗,可算是甘拜下風了。”

  苻文干笑了一聲,心道:此話夸口成分嚴重,但凌霄能在弱勢之時,仍然說出等強壯國威之舉,不得不令人佩服。

  苻文、趙安南、呼延無憂三人,一個在思考大政方針,兩個懶得聽凌霄胡謅八咧,漁屋內忽然安靜了下來。

  凌霄對秦人的冷漠不予理會,他頓了一頓,又說,“此番大漢興師問罪,興的是什么師?問的是什么罪?在座的都是天資聰睿之人,難道還需要我在此向諸位一一道明么?”

  苻文心道:好一個禍水東引!

  不必多說,興的自然是討叛之師,問的,自然是背棄盟約之罪。

  而這件事,歸根究底與大秦脫不開干系。

  秦國的對外方針,主要是南聯漢帝國南方的驃越國,西面爭取西域北道諸國,東面爭取高句麗國。這高句麗國被莫驚春兩次破城,早已嚇破了膽,對漢人也恨透了心,大秦頭狼苻毅抓住契機,以重利許諾,爭取到了國王高釗的歸附,兩國私下簽訂盟約,永結盟好,共抗漢朝。

  也正因為這一紙盟約,才讓漢天子劉彥決心滅國高句麗。

  “好啦!休要斗嘴,方才本殿下并無埋怨國主之意,僅是對目前雙方實力做些了解,也好對癥下藥。我這手下兄弟平日里殺人放火、快人快語慣了,若有得罪之處,國主圣性寬明,莫要介意啦!”

  苻文懶得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計較,微笑淡然解釋,算是給了高釗一個臺階。

  高釗誠惶誠恐,趕忙拱手,“萬乘之國的君主,是為天子,萬乘之國的將軍,是為天將。天將發怒,小國豈敢心生怨恨。”

  高釗是個能屈能伸的國王,今夜,他以極為謙恭的姿態面對苻文一行,足可見其丈夫本色。

  苻文笑了一笑,又陷入了沉思:高句麗國僅有兵馬五千,并無大用,看來自己期寄高句麗國與自己合兵一處的想法,已然告吹。自己統帥十萬虎狼,但根據情報,漢軍出動了十五萬人馬,足足多出了五萬顆人頭,這讓己方勝算大減。算完兵再算將,己方拓跋寔、敖非、鄧翼、慕容恪、呼延無憂五人雖然都是才華橫溢的俊才,但都是年青一代,實戰經驗寥寥無幾,近乎沒有。反觀劉淮軍中,莫驚春、牟羽乃威名赫赫的沙場宿將,陳步業和李長虹既是劍道高手,又是帶兵行家,孫蕓、劉賁、桓溫、王彪之、程虢都是漢帝國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老中青’梯次搭配的十分得體,可見那漢天子劉彥用人之老辣和攻滅高句麗之決心。

  花前月下,苻文灰眸對月,藏滿了數不清的無奈。

  看來,這一仗,還有點難打呢!

  苻文又對高句麗國的國情做了一些了解,討要了一份高句麗國的地圖,便向高釗告辭了。

  這場簡單會面,算不上皆大歡喜,也算不上不歡而散。

  苻文連日行船片刻未休,到達清津渡后立即馬不停蹄與高釗會晤,再回到船上時,已經是疲乏不堪,就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困乏之人,本該倒頭既睡,可苻文一雙灰眸,卻直勾勾地盯著擺在桌案上外方內圓、古樸端莊的玉琮,那是當日誓師祭拜天地所用。苻文觸景生情,在榻間輾轉反側,強大的敵人令他心頭有如千山壓頂,憋悶且焦躁,一種混雜著憂慮的怒氣,不自覺地繚繞心頭。

  于國來講,他們這一代和上一代大秦人,幾乎每日都活在五十年前大秦敗退的那場夢魘里,那場戰場,幾乎讓大秦所有成年男子死傷殆盡。

  國恥難忘!

  大秦官學和私塾在開學首課上講的,并不是什么仁義道德和國學家風,而是‘血報國恥和馬踏黃河’,王族公子們犯了錯,除了依律懲罰,還要徒步走到天狼城百里外的碎誓山,劃破手指,找一塊兒碎石,寫下‘今生莫敢忘國恥’,而今五十載倏忽而逝,那碎誓山的石頭已經從灰色變成了紅色。

  最強大的國防,最具野心的報復,被永永遠遠寫在孩子們的課本里。

  大秦人已經忘記了當年一戰,到底是誰先打的誰,他們只記得,他們的祭祖圣地被奪、親人妄死,時間并沒有消弭仇恨,反而讓此恨綿綿無絕期。

  北有大秦,如日方生。

  怎遇強漢,奪我河山。

  百年國恨,滄海難平。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

  而今,仇結釁深的大秦和大漢,在息兵五十載后,再一次動起了刀兵。

  苻文作為執刀人,被寄予厚望擔如此重任,換了誰都應該夜不能寐!

  “朱龍前輩,我若敗了,到時大敵猶強、國仇未雪,我該咋辦呀?”

  苻文滿面憂愁,輕輕開口。

  “大半夜不睡覺,老夫還以為你小子能憋出來幾個好屁呢!哪知竟在此無病呻吟。呸!”暗處,一道蒼老聲音傳來。

  苻文哭喪著臉,“這哪是無病呻吟?這明明是未雨綢繆。”

  暗處蒼老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咋辦?還能咋辦?好好活著唄!總不能一次失利便要你以死謝罪吧!誰還沒經歷過失敗呢?”

  “也對!”

  苻文打了個哈欠,翻身閉眼,準備睡去。

  “小子,先別睡,有人來了!”暗處的朱龍風雨說完這話,又小心叮囑了一番,“小心著點兒,這小子煞氣重的很,你可離他遠點兒。”

  苻文眉頭一皺,“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大半夜都不讓人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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