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一劍吞鴻 > 424章 孤山凄凄,涼地草草(上)
  錦樣江山,明月悠悠照膽。

  暮從日下,江湖歲月悠悠。

  俯瞰茫茫眾生,人間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莫過于每一個到達頂峰的人,都認為自己已經是絕對的頂峰。

  而人間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很多人還沒能活到死,便見證了高于自己的頂峰,把自己狠狠碾壓在地上。

  日月輪轉,新老交替,亙古不變之理也!

  北山白云里,此刻,這位比文通館那位劉老頭兒還要長壽的江湖大鱷司徒喬溪,已經與江瑞生對坐了近一個時辰,兩人什么話都沒說,但從兩人的表情來看,卻好像什么都說了。

  不過,兩人的表現,看似真實,其實都是浮在表面上的東西。

  江瑞生的狀態看似云淡風輕,五臟六腑卻不好受,對戰前期,他被司徒喬溪壓著打,司徒喬溪出手便是死手,江瑞生亦是背水一戰,兩人都來了血性,在瘋狂對攻之中,江瑞生強行硬抗了司徒喬溪十幾記渾厚掌法,已經幾近崩潰之境。

  在今日之前,他身體原本就有《五陽決》和《血祭》陰陽相沖的內疾,陰陽兩氣在他體內徹夜交錯撕扯,這讓他精神憔悴,終夜叫喚,疼痛不止,苦不堪言,按照江瑞生的判斷,照這樣下去,他的性命早晚難保。

  兩人靜坐至今,他表面無恙,但經脈膨脹如開閘放洪,五臟六腑似千刀萬剮,如今他的身體已是內憂外患,如不能利用《血祭》功法,吸納了眼前這頭老鱉的精氣和心念借以緩解壓力,江瑞生估計是要斷命這海邊孤山了。

  司徒喬溪看似萎靡不振,實則狀態好得很,他這副行將就木的模樣,都是他在刻意掩飾,用以蒙蔽江瑞生。司徒喬溪活了幾百年,他混雄的底蘊,讓他在受到重傷之后,仍有力氣運作心念催動真氣自行療傷,那股被江瑞生灌注在體內亂竄的陰陽氣,在大半個時辰前,就被他逼到了不常使用的左手之中。

  然后,這老鱉暗自運作《五陽決》中的最后一決‘一陽春水’,蓄勢待發,準備一擊重傷江瑞生,然后就地移髓換骨,再成就一甲子生機。

  這個算盤,打的十分精妙。

  隨著時間流逝,司徒喬溪的呼吸越來越重,他霍然抬起頭來,鼻鉤如鷹,高顴銳目,頷下幾縷山羊般的灰須,在風雨中不住飛舞,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頹廢萎靡之色,看來,司徒喬溪的準備已經十分充足了。

  稍頃,江瑞生見司徒喬溪蠢蠢欲動,身子不禁一震,心中苦笑: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他要等的東西,還沒有來!

  于是,江瑞生心中一動,用出了拖刀計,緩緩開口道,“司徒老爺子,我江家待你不薄,這幾年您要人,我們便給人,要錢我江家也從未吝嗇,怎么,這兩年卻打起了我的主意?您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司徒喬溪并未多做思索,只以為是江瑞生的口舌之爭,他中氣十足,開口譏諷道,“呵呵,當年?當奶奶老夫與江家簽的本就是無字契約,誰來佐證?況且,天下間哪里有永遠不變的盟友?江公子若始終想著我極樂豐都能永遠忠于江氏,未免太過天真了吧?”

  江瑞生的洞察能力極強,他聽到司徒象天中氣甚足,立刻明白眼前這老鱉是在假裝受傷,心頭驟緊,眉尖微剔,繼續開口說道,“哈哈哈哈!老爺子,您千萬別多想,秦漢大戰后五十年間,我江氏一族之所以成就霸業、問鼎曲州,那是我江家兩代人戮力同心的結果,若從公言倚仗外力,豈非棄本逐末了?”

  言罷,江瑞生淡淡地看著司徒喬溪,“哎,有時候,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哼!世有榮貴,而門風不甚修潔,終為時所鄙。”

  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司徒喬溪的喉嚨里傳了出來,他怒氣上涌,道,“要殺便殺,要打便打!廢話什么?老夫懶得與你這個毛頭小子斗嘴,既然江公子方才說老夫要什么,你江家就給什么。嘿嘿!”

  司徒喬溪裂開一張略有血絲的大嘴,長笑一聲,毫不客氣,“那么,今天,我司徒喬溪再斗膽要江公子的命一用,用你一命,換老夫效忠江氏一甲子時間,你看如何啊?”

  ‘如何’二字落下,司徒喬溪五指如鉤,緩緩抬起手掌。

  眼看司徒喬溪就要動手,野山之下,忽然傳來一陣微不足道的聲響,江瑞生察覺之后,心中振奮異常。

  他要等待的援軍到了!

  但見江瑞生目光閃動,哈哈一笑,面色越發陰沉,說話都帶了幾分底氣,“司徒老狗,你可知道,要我命的人很多,但到最后被我要了命的也不少,我看你這條老狗已經窮途末路,居然還想大言不慚地取我性命?真是天下笑話!我看你還是乖乖把一身境界交付于我,也算死前行善積德了。”

  “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司徒喬溪始終雙眼向地,這時突然抬起頭來,雙眉一軒,瞧向江瑞生,但見他一對眸子晶亮如寶石,黑夜中發出閃閃光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你搬來了整個江家做你的援軍,老夫也毫不懼你!”

  司徒喬溪說完這話,話音剛落,他臉上兇光大盛,擺在半空中的左手紋絲不動,藏在袖中的右手突然伸出,一股爆裂的純陽之氣如箭一般噴射向江瑞生,一股強光遮天蔽月,直接把黑夜染成了白晝。

  江瑞生絕對相信,這《五陽決》中的最后一決‘一陽春水’若打在他身上,他江瑞生絕對會當場非死即傷,幸好他早有準備,在‘一陽春水’即將殺到剎那,江瑞生冷哼一聲,用力一拍座下灰土,撲通撲通,兩具金剛傀儡相互左右搭右手,從地底竄出,迅速把江瑞生頂到了天上。

  上境之人雖可洞察天地氣象,可金剛傀儡終究是死人變活死人,所以司徒喬溪在大意之下,居然沒有探查到。

  不過,司徒喬溪這一擊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

  江瑞生方至天上,爆裂的聲音驟然從江瑞生腳下傳出,兩具金剛傀儡被司徒喬溪的強大攻擊拍成了粉末,隨風消散。

  司徒喬溪看著兩具金剛傀儡,不禁有些詫異,“哦?你竟然連我的金剛傀儡都搞到手了?”

  此話一出,司徒喬溪面容激變,怒喝一聲,“今夜,老夫必叫你魂飛魄散!”

  半空中的江瑞生再動心念,強行換位飄轉,在距離司徒喬溪百步之處氣沉丹田,身軀急降,停下身來。

  他嘔血不止,表情虛弱又無奈,雙眼如鷹一般死死盯著司徒喬溪,“不知道你司徒喬溪聽沒聽過一句話,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今天,你司徒喬溪就是拔了毛的鳳凰,你能走到我身前,就算我輸!”

  司徒喬溪正想嘲諷江瑞生不知天高地厚,可當他環顧四周,卻微微一愣。

  原來,在金剛傀儡助力江瑞生登天后,司徒喬溪那一指勢大力沉的‘一陽春水’,將兩具金剛傀儡轟的連渣都沒剩,正當司徒喬溪放下狠話,想要前去拿下江瑞生時,卻發現周圍已經被金剛傀儡團團圍住。

  見到金剛傀儡,司徒喬溪仰天大笑,胸膛一挺,又譏諷道,“江瑞生啊江瑞生,你是來逗我的么?居然用老夫做的東西來對付老夫?好笑!”

  說罷,司徒喬溪便催動口訣,試圖重新控制金剛傀儡,卻發現,任其如何排布八卦五行,金剛傀儡仍持兵器圍在他周圍,根本不聽使喚,思忖之后,司徒喬溪表情大驚,“你修改了操控金剛傀儡的口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

  “十分氣運使七分,常留三分與兒孫,你這老鱉倒好,反而要去奪兒孫的氣數。你這爹做的,著實不孝啊!”

  江瑞生想起他半生之中為數不多的知己好友司徒象天,眼神沒落了三分,喃喃自語,“你有個好兒子,你司徒喬溪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就好像有些人有個好爹,卻也從來不知道珍惜!”

  前半句說的自然是司徒喬溪,后半句,便是送給劉權生了!

  司徒喬溪駭然道,“催動金剛傀儡的口訣,是我兒子給你的?”

  江瑞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云淡風輕地道,“今天,你兒子壓抑多年的心結,我一并為他解了吧!”

  “這個不孝子!”司徒喬溪暗罵一聲,旋即定睛看著江瑞生,準備進攻。

  江瑞生一臉陰厲,大袖一揮,八百金剛傀儡或操持兵器,或雙掌齊揮,亦步亦趨,有章有法殺向司徒喬溪。

  八百具金剛傀儡奔騰腳步之聲,隨風傳人,和風打木葉之聲,有似千軍萬馬的戰陣之中,金鼓齊鳴,聲聲動人心弦。

  江瑞生冷冷注視著場中一幕。

  司徒喬溪,我要你的境界,你要我的骨血,來吧,今兒個,咱倆得死一個!

  八百卸甲戰天動,好風景呢!

  ......

  先被下毒,后被打傷,又被江瑞生奪去了百年煉化的成果。此時的司徒喬溪,惱怒異常,他忽然不想要將瑞生的骨血了,他想讓江瑞生,死!

  不不不!要想辦法既得到江瑞生的骨血,又要讓江瑞生,生不如死!

  心想到此,清一色卸甲境界的金剛傀儡,已經成群殺到。

  司徒喬溪也不啰嗦,右手中化出兩撮陽火,便凌厲地拍向迎來的兩具金剛傀儡,兩具傀儡縱有半絲神智,卻也難躲御術文人的強勢攻擊,一招之下,兩具傀儡盔甲被瞬間擊穿,見有空位,百步之外的江瑞生,立刻操控傀儡補位。

  最后的決戰,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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