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一劍吞鴻 > 394章 玄武壓陣,華興福清(下)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日頭初下,谷風習習,已略有微涼之意,窩在草叢里的劉懿裹了裹衣領,豎起耳朵聽著山上的一舉一動。

  于高山之巔,方見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覺長風浩蕩。

  當前,天下各國都在各自經歷變遷,大秦正深入變法,大漢正忙著剪滅世族,西域諸國準備形成大聯盟,南面的驃越正向南拓土開疆,就連茹毛飲血的東夷倭國,都前往秦、漢學習先進文化。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正加速演進,一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劉懿和他的平田軍,在保障帝國百年安全的大路上,任重道遠。

  不過,既然已經給出一條光明大道,就要堅定不移干下去。方向對了,就不怕山水迢迢;路走對了,就不怕荊棘密布、風急浪高。

  他劉懿相信,他走的這條路,是對的。

  ......

  就在山上老卒們一個個咧著一張大嘴,玩命喝酒吃肉的時候,站在運送鹿肉的牛車旁的一男一女,也咧開嘴輕笑了一聲。

  不過,那轉瞬即逝的笑容,無人察覺,就連他們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

  若打眼細瞧,那運送鹿肉的一男一女,正是李二牛與喬妙卿。

  當日,劉懿在老頭山定下‘謀取嘉福山以扼江鋒北進’的戰略決策后,為了順利拿下嘉福山,劉懿正奇兩用,一方面由自己率段梵境和柴嶺兩名將領,領兵隱于嘉福山下,另一方面,在探查并洞悉了江鋒在嘉福山的兵力部署和日常調度后,劉懿靈機一動,耍了個陰招兒。

  他派李二牛和喬妙卿帶人在半路搶劫了江鋒的運糧隊伍,從凌源鏢局討來行走江湖常用的迷魂散,撒到了江鋒運送的肉食中,并從收降士卒的口中,套出了行軍口令。

  而后,李二牛和喬妙卿帶領十幾名平田士卒,喬裝成江家的運糧隊伍,巧妙地混上了山,并通過行軍口令,成功獲得了一干江家老卒的信任。

  這群江家的老兵油子們怎么也不會料到,在曲州的地界,居然會有人敢打他們威名赫赫的江家的主意,心里懈怠之下,他們完完全全忽略了李二牛和喬妙卿這兩張陌生的面孔,兀自去琢磨他們的大魚大肉去了,獨留憨態可掬的李二牛和機靈乖巧的喬妙卿在側旁觀。

  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是窮。

  這不,在迷魂散的作用下,沒過一會兒,這群老卒便一個個接連睡去,呼嚕震天動地,如死豬一般。

  待江家兵營中所有的老卒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小嬌娘在山頂軍營大搖大擺地走著,她瞇著一雙丹鳳眼,一會捅捅這個,一會看看那個,在確定所有人都中了招兒后,小嬌娘妙目流轉,對李二牛喊道,“二牛,發信號給小應龍,山上已無戰力。”

  李二牛眉目含笑,點了點頭,他用木棍隨意操起一處篝火,將其挑落天上,一根接著一根,仿若煙花。

  按照這個路子,劉懿將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嘉福山。

  山下,凍的褲衩子都涼了的劉懿,見到漫天‘煙火’,立即起身,對蟄伏在周圍的玄甲軍士兵大喊道,“山上形勢已定,兄弟們,沖上山去,綁了這群老卒,速戰速決。但遇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話音剛剛落下,段梵境一馬當先,頭戴嵌寶頭盔,身掛磨銀鎧甲,甲外素枝羅袍,獅蠻帶瓊瑤密砌,腰桿緊挺,也不廢話,挎刀拔出月生寒,直奔山嵐而去。

  段梵境身后的玄甲軍將士,一個個如猛虎撲食般緊隨其后,生怕落后搶不到功勞。

  見此陣仗的劉懿,甚是滿意,他借著明朗月色眺望山間夜景,心境清寧了幾分,突然,他指著段梵境的后背,嘿嘿笑道,“幾年前有幸在東境見龍驤衛驍勇,今日一見,玄甲軍亦毫不遜色,陛下有此兵將,可高枕無憂矣!”

  柴嶺沒有沖鋒,他緊緊護在劉懿身邊不動,聽完此話,柴嶺巋然不動,先是眉頭緊鎖,而后天高云淡地說,“將軍,夏商周秦漢,驍將勇士多如牛毛,可站好了隊才能善終的道理,卻沒幾個人悟的明白!”

  劉懿深沉地看了柴嶺一眼,會心笑問道,“柴校尉覺得,我算是個值得站隊的人?”

  柴嶺目不斜視,“我與將軍既然因利相逢,自然互惠互利,末將看來,跟著將軍走下去,不單有大利可得,更能平反昭雪,名垂千古。”

  劉懿先是皺了皺眉,而后哈哈大笑,道,“柴校尉信我,本將軍怎敢辜負校尉啊!我這三尺微命,可就仰仗柴校尉鼎力扶持嘍!”

  這一回,輪到柴嶺哈哈大笑,無比清爽地道,“劉將軍不辜負末將,末將自以命相報。”

  劉懿對柴嶺拱了拱手。

  兩人并肩從伏靈山上下來,生生死死,已經融入無聲的戰火中,多說些雄心壯志的話,反而顯得有些虛偽了。

  劉懿放下手,對柴嶺笑道,“柴校尉,您覺得我今晚這一招一網打盡,怎么樣?”

  柴嶺抬起頭,看著已經易主的江家軍營,認真地道,“將軍的軍事才能,在伏靈山一戰中已經顯露無疑,不需要用這一戰來證明。況且,好網壞網,能撈到王八,就是好網,用計只有勝負,又何來好壞呢?”

  兩人一前一后踏步而出,緩緩前行,談笑風輕,不覺間,已至山頂。

  山上,段梵境率領玄甲軍士卒就好像過家家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便綁了江家老卒、占了江氏軍營,一應糧草、物資、軍備、戰馬,全部被他納入囊中。

  待劉懿緩步上山,玄甲軍已經重新起炊造飯,場面一度歡騰。

  見劉懿上山,不少人都投來復雜的眼光,有敬佩、有疑惑、也有的人帶著絲絲鄙夷。

  段梵境的副將不禁上前摟著劉懿的肩膀,暢快大笑道,“劉將軍,我少時入伍,邊境征戰數年,從來沒有打過這么順溜的仗啊!軍神,你是帝國未來的軍神吶!”

  劉懿看著玄甲軍士卒們佩服和疑惑的眼神,最初還有些羞澀和不解,不過他微微一想,很快便釋然了。

  這群士兵敬佩的,是自己能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嘉福山要地,疑惑的是,自己小小年紀居然身居高位,鄙夷的,自然是他得勝的手段。

  不過,看樣子,這群士兵們的敬佩之心要遠遠大于鄙夷之情,畢竟,比起遑遑施仁義的君子,他們更喜歡能讓他們一直贏下去、一直活下去的常勝將軍。

  打小便被視作煞星的段梵境受遍了家族的冷眼,對他來說,能贏就好,他才不會在乎過程如何,他不要做宋襄公,他要做韓信!

  正在中軍大帳中小憩的段梵境見劉懿入帳,立刻起身上前,哈哈大笑著拜道,“嘗聞劉將軍聰慧,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既有陛下圣詔,末將在華興郡換防輪訓這幾年,愿效犬馬之勞,劉將軍但有所請,末將必肝腦涂地。”

  劉懿畢竟體力不如武人,他在茫茫草林里折騰了五天,略顯憔悴,但還是強提精神,笑道,“段將軍練兵有功,玄甲軍個個勇猛健壯,這幾年的嘉福山,就仰仗將軍駐守啦!”

  “劉將軍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段梵境豪情萬丈,朗聲道,“縱江鋒用兵神勇,末將亦為將軍阻而擊之。”

  “將軍有此雄心壯志,何愁曲州不定?”

  劉懿由衷贊了一句段梵境神勇,旋即話鋒一轉,說道,“玄甲軍雖然善守,又有合擊技上善若水加持,但是江鋒此人境界極高,用兵詭異,將軍還是小心為妙啊!”

  段梵境不是自大的人,他迅速從勝利的喜悅中走出,誠心問計,道,“不知將軍有何良謀,能助我穩坐嘉福山啊?”

  帳內的茶正煮的沸騰,劉懿和段梵境也聊到了鼎沸之時。

  但見劉懿嘿嘿一笑,輕言慢語,“段將軍,我曾聽聞,大軍出行虛張聲勢的辦法,無非是起炊時多增灶、宵禁時多練兵。我又聽聞,大軍扎營,需要探明水源、廣布陷阱、高筑營寨、囤積糧草,如此,敵軍不明現狀,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縱敢來犯,也可擊退數倍之敵。”

  段梵境聽完,心中雖然敬佩劉懿熟讀兵書,但并沒有欣喜之情。

  因為,劉懿方才說的那些門門道道,自己縱然一時想不充分,但事后想想也會明了。

  此刻,被劉懿和盤道出,段梵境反而覺得這些不過是應敵的下下之策罷了,他有心考量劉懿,旋即問道,“將軍,您可還有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上策啊?”

  這話說完,劉懿不慌不忙地坐在次座,抿了一口熱茶,笑看段梵境,不言不語,心想:果然,有腦子的人都不好對付,若要折服此人,還需要下些功夫啊!

  這一做派,自然入了段梵境的眼,段梵境一想便知,面前這位劉將軍心中應是已有爪牙之策,立即迫到劉懿身前,躬身說道,“請將軍賜教!”

  “攻城不如攻心,守地不如守人。”

  劉懿靈動地看著段梵境,“段校尉,翌日派輕騎快馬,昭告曲州,陛下已遣玄甲軍駐防嘉福山,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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