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枳和程百里成婚后,就搬到山腳下的新家住,過著平淡幸福的日子。

  他們經常到山中拜訪陶眠,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大抵是那次中毒,損傷了藍枳的根本,她無法孕育子嗣。

  程百里對此并無任何怨言。他的妻子能從那場劫難中存活下來,對他而言,就是無與倫比的幸事了。

  成婚后的第四十年,藍枳六十二歲,程百里六十一歲。他們收養了一個孩子。這孩子是流浪到桃花山下的孤兒,被好心的夫妻收留。

  他們給他起名叫程越。

  兩人在此之前一直沒有收養孩子的打算,只是程越與他們有緣,藍枳和程百里都很喜歡這孩子。

  而且在只有夫妻倆的時候,藍枳和丈夫商量過。他們兩夫妻的年紀越來越大了,陶師父卻還是青春容貌。他們百年后走了,總要給師父留個伴兒。

  程越就這么被父母賣了,成為桃花山小苦力。

  他們帶著穿了新衣服的程越上山,陶眠一見到這孩子就喜歡得不行,程越和陶眠也親,黏在他身后打轉,像個小尾巴。

  程越很尊敬自己的養父母,但連藍枳自己都看得出,孩子還是更喜歡和陶眠呆在一起。

  藍枳不得不承認,她師父帶小孩很有一套。

  這年陶眠的生辰,藍枳一家照例來到山中,陪師父一起過。

  陶眠做了他的拿手許必靈蛋糕,上面插滿了蠟燭。

  他把蛋糕拿到小程越面前,讓他許愿。

  藍枳一看這怎么行。

  “師父這是你自己的生辰,愿望也該由你自己選,讓越越來許怎么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的,越越許吧,有多少根蠟燭,你就能許多少個愿望。”

  “……”

  這話把藍枳都整沉默了。她兒子要是真按照師父說的做,那得許到明年去。

  程百里樂呵呵的,隨著陶眠慫恿兒子。

  “許愿吧越越,許一個就行。”

  程越今年八歲了,性格卻不知道隨了誰,比在場的三個大人都要沉穩。

  他把兩手合攏,攥成拳,閉上眼睛。

  “我想……做陶眠師父的徒弟,一直陪著師父。”

  他的愿望一說出來,夫妻倆還沒覺得怎樣,把陶眠嚇了一跳。

  “越越,那什么,我再讓你許一個。這個愿望不算數。”

  程越不解,甚至有點傷心。

  “為何?”

  “呃,沒有為何。越越你喜歡什么?你說你喜歡的東西,然后我幫你完成愿望,好不好?”

  程越有一股倔脾氣,他一聽陶眠不想收他做徒弟,氣得轉頭就跑走。程百里跟陶眠道歉,也追出去。

  他雖然年過半百,眼神也不中用,但一點都不著急,反正兒子生氣之后,去的地方只有那幾個。

  程百里一甩拐杖,篤篤篤地走出桃花觀。

  這回院子里只剩下師徒二人。陶眠惹小孩生氣,自己心里也愧疚。

  藍枳是故意留下來的。

  “師父,”她看出陶眠難過,也勸勸他,“程越年紀小,童言無忌,哄哄就好了。你心里別介意。”

  陶眠輕嘆一聲。

  “小果子,為師也不瞞你。”

  藍枳如今都到這個歲數了,還被師父叫小果子,偶爾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但陶眠很坦然。

  “我這桃花山不是誰來都能當弟子的。一般有資格當我陶眠弟子的……命都不大好。

  你也是我的徒弟,你對此……也該知道。”

  藍枳沉默下來,她聽師父說過師兄師姐的事,那是她還以為,他們來到桃花山前大多顛沛流離,是一種巧合。

  但師父似乎不這么認為。

  “為師快到兩千歲了,如今也不想糾結到底是你們特別慘,才來到我桃花山,還是因為要來到桃花山,所以特別慘……

  我只希望程越這小孩將來能順遂點。”

  陶眠說,之前桃花山也收養過小孩子,說要當他的徒弟。

  但最后沒當成,也走過了很好的一生。

  藍枳這回明白陶眠的意思了。她不覺得師父杞人憂天。

  師父的經歷要比她長多了,她沒有資格在這里指摘師父。

  但是,對于程越這孩子,她作為母親,還是有發言權的。

  “師父,若程越真是桃花山的有緣人,那倒也是很好的。”

  陶眠被徒弟這突然的暴言一震。

  “小果子,你還是想你兒子過得好點吧……”

  “這有什么的,”藍枳很灑脫,“他都已經來到桃花山了,不管之前經歷過什么,到此他就不用再吃苦。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管怎么說,都怨不到師父身上。”

  藍枳又說到程越拜師這事。

  “只是他說要拜師,我也不贊同……這小子現在除了會耍脾氣使性子還有什么本事?比不得他娘四十年前的一根手指頭。”

  陶眠被徒弟逗笑了。

  “你啊,這么多年了還沒變。不,好像比年輕的時候更張狂了。”

  藍枳也笑。

  她和程百里數十年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程百里寵著她,對她百依百順,彌補了不少藍枳過去的創傷。

  藍枳給師父倒一杯茶。

  “師父,我和百里如今也老了,剩下的日子,要掰著手指頭過。

  我們不知道誰會走在前面,但不管誰先走了,剩下的一個都很難獨活。

  當初收養程越這孩子,也是想給師父留個伴兒。陶瓷走了,陶土也被同伴找回去。偌大的桃花山,只剩師父您和滿山不會說話的桃花,還有八座墳塋……”

  藍枳將茶壺放到一邊,把手中的茶杯遞到師父面前。

  如今她那雙托著杯子的手布滿皺紋,這不是幻術,她是真的老去了。

  藍枳烏黑的眼眸望向沉默的陶眠。

  “等我和百里走后,就得勞煩師父照顧越越了。越越還小,他的人生還有很長。我們和他相遇得太晚,不能陪他走得更遠了。

  不管是收作弟子,還是只當作普通小孩收養著,總歸是給自己留個陪伴。

  越越和師父也很親近。您要是能收留他,他會很歡喜的。”

  藍枳把話說到這里,句句字字,都是在為陶眠考慮。

  陶眠接下那杯茶。

  “小果子,不管程越是不是我徒弟,我都會養著他的。你和百里,你們兩個要好好的,別讓他這么小就嘗到雙親離去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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