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青走后，我眼淚忍不住開始滑落。
我知道他說的“他會的”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想要竭盡畢生所學為我打贏這場官司，好幫我活下去。可他知道，這場官司的勝負手不止在于那些證據和證人，而在于我，如果我自己都一心求死的話，那他們幫我爭取再多都沒用。所以，他才會繞著彎子變著花樣的來勸我。
可問題是，我一心求死！
我一直不愿見任何人，怕的就是他們用各種理由說服我！
這個世界上，當然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啊！
“許一，該走了！”
警察的聲音打斷了我最后的念想。
我擦干了眼淚，抬起頭，說：“好！”
……
被關到看守所后，迎接我的還有漫長且冗雜的審判過程。
這么大的案子，想有準確的審判結果，快則6個月，慢的可能要1-2年。這也就意味著，我就算想死，最快也得是六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這段日子，也是我人生中最為煎熬的一段時光，因為沒有生的欲望，干任何事都提不起一點興趣，所以經常性的發呆走神，脾氣也變得喜怒無常。
好在這次同牢房的人估計是被人交代過了，平時不僅不敢找我麻煩，還輪流幫我打飯疊被子洗腳，把我伺候的無微不至，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家伙，甚至偶爾還能搞一兩根高檔煙給我改善一下。
而外面那些想見我的請求，我一律拒絕，即使獄警說破了嘴皮我都沒有答應。
后來，外面的人也是沒了辦法，只好托獄警偶爾給我傳話。有太空單車相關的事，有一哥集團的事，還會有一些老家那些人的事，零零碎碎，一聽就知道讓獄警傳話的人不止一個，對這些話，我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完就走，從也不發表任何意見，急得獄警直撓頭。
在看守所待了差不多30天后，我終于等來了第一次提審。
提審我的是上次見過中年警察和女警兩個人，另外一個年輕的男警察這次沒出現。
他倆看上去很累，估計是為了“第四職高案”沒少加班。
對，獄警告訴我，這次的案子被命名了“第四職高案”，我以后也是在大案要案上留名的角色了。
中年男警察率先張口，沒像上次一樣咄咄逼人，反而問我最近在看守所咋樣。
我笑道：“挺好的，和自己家一樣。”
女警的嘴角明顯撇了撇，不過礙于中年男警察在旁邊，她并沒有發表啥意見。
中年警察也笑了：“我還第一次聽人這么說，看來你心態很好。”他頓了下，問，“我聽說你拒絕了所有外界的見面請求，有的人甚至找關系都找到監獄長那里了都沒見成你，你能說說為什么嗎？”
我苦笑道：“你還記得上次我自首后，說過的一句話嗎？我這種必死之人，不想給人惹麻煩了。這個就是唯一的原因。”
女警突然插嘴：“為什么你總是覺得自己肯定死？”
她話說完，中年警察瞪了她一眼，她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多嘴了，趕緊改口：“麻煩你再敘述一下上次的事情吧，那次主要是時間倉促，你講得并不太細，這次我們也調查的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聽她提到上次的事情，我的聲音直接冷了下來。
“抱歉，我不想說了！”
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重提那天的事情，變成了一件比死亡更讓我恐懼的事。
女警急道：“你不說，怎么替你脫罪？”
我冷聲道：“我不用脫罪，人證物證都是全的，隨便你們最后怎么判就是了。”
“你……”
“小董！”
中年警察打斷了女警察的情緒施法，然后看向我，問，“抽煙嗎？”
我依舊在氣頭上，沒有答話。
“來一根兒吧，當陪我！”
“師傅……”
女警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別管！”
說完，中年警察拿出自己的紅雙喜，8塊錢一盒的那種，掏出兩根，先是走到我面前給我點了一根，然后又拿出一根塞進他自己嘴里，點上了。
只需要幾秒鐘，劣質香煙的味道立馬彌漫了整間審訊室。
“咳咳咳……”
女警開始忍不住咳嗽。
“那個小董，你出去給我倒杯熱水吧，順便在外面待一會，等我們抽完了你再進來。”
女警聽完，逃也似地推門出去了。
女警走后，中年警察笑道：“抱歉啊，新帶的小徒弟還不是很懂事，惹你見笑了。”
我搖搖頭：“沒事，我不會怪她的！”
中年警察說：“我們這次來，其實也沒別的事，只有一件事想找你確認一下……”
他故意頓了頓，估計是想看我的反應。
我對他印象還算好，說：“您直接問吧，我想回答的會盡量回答你，不想回答的，你問再多也沒用。”
“行，那我就直說！”他說，“你當初那個朋友，是和誰一起去訪談錄視頻的，你知道嗎？”
聽他提到李青衣，我心里頓時感覺一陣刺痛。
不過我的理智告訴我，他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問我這句話。
我回道：“她自己去的，這一點她公司的員工也可以證明，怎么了，難道這里面還有別的事？”
中年警察說：“我們提審羅媛，羅媛堅持說是有人給廖平泄露了你朋友的地點，他們這才決定把你朋友抓起來當人質的。現在廖平已經死了，沒了人證，本來想從他手機上找線索的，結果他的手機也丟了……我覺得找手機的時間可能會很漫長，所以這才過來找你了解點情況，看你知不知情。”
中年警察的話讓我目瞪口呆。
竟然——
是有人出賣了李青衣，這才導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這個人是誰！！？
我感覺自己渾身有些發抖！
如果說廖平直接害死李青衣的那個人，那這個出賣李青衣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兇！
無論這個人是誰，他比廖平更該死！
“看來，你也不知道。”
中年警察從我臉上讀出了答案，說，“這個人雖然很可能沒有直接參與那天的事情，但他卻是最初推動這起大案發生的人，這個人，我們很想找到，因為很可能他那里還能查到一些更深的事情。”
“哐當！！”
我直接連同椅子一起傾倒在地上，雙手合十，“求你——幫我找到這個人，求你了警察同志！！！一定要抓到他！”
“哎，趕緊起來！”
中年警察趕緊上前扶我，費了好大勁才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這個你放心就好，這是我們的工作，肯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的。當然了，我們也希望后面的審訊，你能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只要你交代的越詳細，我們這邊才會越順暢。”
“好！我以后一定聽你們的！”
我的心充滿著怒火，可這種怒火無法發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面前的中年警察身上。
這時候，出去接水的女警也回來了。
等女警坐好后，不等他們發問，我直接說：“那天，是這樣的，我正在博物館參觀，然后接到了一通電話……”
我用了近一個小時，忍著內心的悲痛把那天發生的所有過程一五一十地給面前的兩個警察說了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任何的細節。當然，為了不給紀倩文惹麻煩，我把珺伯哥的事情適當簡化了。
等我說完后，面前的女警察已經泣不成聲。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好浪漫，好悲壯……對不起，我之前錯怪了你，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不愿意提那天的事了……”
中年警察眼圈也變得通紅，不過他的關注點依舊在案子上，他問：“許一，你確定你為了救下李青衣，一刀刺穿了廖平的喉嚨嗎？”
我的聲音已經變得很沙啞，還是點點頭：“我確定，當時那種情況，我只有一次機會，萬一一刀沒把廖平解決，他很可能對李青衣造成二次傷害，雖然……”我哽咽起來，“雖然，李青衣最后還是死了。”
中年警察又問：“那你，去拿匕首去刺廖平的心臟時，他還有呼吸嗎？”
我驚愕地抬起頭。
我現在雖然情緒波動很大，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中年警察這句話是在故意給我暗示。
我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帶著一股正義，又有著一絲期待。
可我最終還是搖搖頭：“抱歉，我不記得了，我當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至于他還有沒有呼吸，我一點都記不清了……”
“他……”
女警還想說什么，可沒張嘴就直接被中年警察攔住了。
中年警察站起來，說：“好，那今天的審訊就到這里，很感謝你的配合，今天你的交代給了我們很多新的線索，這些線索我相信一定會對案情有很大幫助的。”
我聲音變得激動：
“警察同志，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人！求你們！”
中年警察說：“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但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維護這個國家的正義與真相！”
我的心猛地被觸動：“謝謝！”
……
接受完審訊的當天，我第一次主動找到了給我傳話的那個獄警，告訴他一件事：我要見我的律師。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